“楼主您……既然知道蝶粲是兮粲姑娘,为何不告诉云楚呢。”程蝶放下筷子,心头有些堵,虽说缁涸表现的好像云楚离开了也无所谓,但是她知道他肯定是在乎的。
程蝶听到了屋外呼啸的北风和雪花坠落的声音。
过了很久,缁涸重重吐出一口气,“廖川和年暮他们,都是从上一任楼主开始就在树七楼,只有云楚是由我招进来的。”
缁涸在酒杯里满上酒,仰头喝下,“廖川年龄大了,这一行终究是做不长久的。”
他之前是想让云楚替代廖川,然后慢慢把廖川身上的血洗干净,放他离开的。
这些他从来没有给廖川说过,廖川好像也因此有过不满。
风林挑的时机很好,眼光也很毒辣,若不是因为他和廖川之间是有着多年交情在的,恐怕廖川真的就被归云阁给挖走了。
“所以您其实是把云楚当作了廖大人的接班人。”程蝶也在自己的酒杯里倒上酒。
岂止是接班人那么简单,兮粲的瞒天大谎瞒得过旁人,但是怎可能骗过他的眼睛。
蝶粲是什么样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他闭着眼睛也能描绘出来。但那不是他的秘密,轮不到他去说。
他是想等兮粲自己去坦白,对他,对云楚。蝶粲生前就曾说过自己唯有这么一个妹妹,若是她出了什么事,希望缁涸能待其照顾兮粲。
那日他和云楚在府中议事的时候,兮粲来寻,他看出她面对云楚时眼中的难舍情愫。
大雪纷飞中,云楚走了之后,兮粲跪在他的面前,告诉了他她的身份。
但兮粲求他不要同云楚说。
“云楚是什么时候跟了飞鸣谷的?四年前他以为兮粲死了以后?”程蝶问道。
“不是,”缁涸魅惑的五官映刻在黑夜的灯光中,“是当初你们去刺杀陈月烟之后。”
程蝶了然,那便和她来树七楼的时间差不多。
缁涸喝下又一杯酒,“说说你吧。”
程蝶微微愣了,觉得可能也确实差不多是时候告诉缁涸了,良久答道,“我不是皇朝的人,某种原因我会进入到现在这个程蝶的身体里。”
“你愿意来树七楼,应该是为了光洞的事吧。”缁涸的声音很淡。
程蝶点头,“是。”
缁涸夹了一个饺子,“那关于光洞,现在可有什么收获。”
“这也正是我想要同您说的,”程蝶看入缁涸的眼睛,“在皇朝我现在不是很有头绪,所以过几天,我应该会离开皇朝。如果不是什么特殊需要,短时间内可能我不会再回来。”
“嗯。”缁涸妩媚上挑的眼中是清冷淡泊。
“我想要请您帮我照顾苏华。”程蝶低声说道。
缁涸给程蝶把酒满上,同她举杯,“我也无非就是给他想走便走的自由而已,至于以后他的路怎么走,还是要看他的造化了。”
看程蝶满意点头,缁涸好奇道,“我记得以前听云楚说,皇朝的程蝶是很害怕苏华的。如此你还要托我帮忙吗?”
程蝶淡笑,“那是苏华和程蝶之间的事,她害怕苏华,我便不让他们在一起即可。”
而请缁涸帮忙,是她和苏华之间的事。
程蝶从座位上站起,恭敬地行了大礼,“自我来到树七楼,无论过程好坏,我都要感谢楼主您的一番培养。您救过我两次,这样的恩情我不会忘记。”
“如今也算是两清了。”缁涸静静看着面前的程蝶。
程蝶吃惊看他,似是没想到他会这般懂她心中的芥蒂。
缁涸拿起筷子专心吃饭不再看她,“去吧。”
程蝶走出房门,凉意入脾,她回头看着缁涸,“我之前给您的药方,真的是有用的。”
“我知道。”背光坐着的缁涸,眉目都不是那么清晰,程蝶叹气,快步离开。
不知为何,缁涸心中竟会突然觉得有些寂寞。来来往往的人不计其数,唯有他还留在这里,默默坚持着。
廖川从一旁走出站在缁涸身后,看着屋外白茫雪地上那串新鲜的脚印。
“来陪我喝几杯吧。”缁涸没有回头。
廖川坐下,把酒满上,心中刮过不尽的冬风,“是。”
第二日,年味正浓,爆竹声中程蝶踩着厚厚的白雪去到蝶粲和兮粲的府中。
清冷,宁静,暗灰色的砖瓦上偶尔落入几只圆小的麻雀。
她便是在这样的淡雅氛围里,看到了坐在雪地中央的兮粲。兮粲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程蝶没能瞧清。
在她周围不远处站了一个嬷嬷,嬷嬷看上去已经岁数不小。手中拿着一件红色的披风,凝视着雪地上的兮粲。
嬷嬷看见程蝶后沟壑遍布的脸上现出一抹笑,“程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