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骰盅落下，骰子三开花！
“一二三，一二三，一二三！”
大家伙儿都不愿看到狄云枫再输，毕竟拿过人家十万灵石的恩惠，而且这回庄家若是输了，黑袍人陪五千万，狄云枫配一千万，百家楼八百年的历史也该终结在此。
赢善将手搭在桌上，熟能生巧般游走武力，只要更改三个数，那么今夜他的纯盈利便能有六七百万！
他的内力分得更细，更精准，这样才更有把握揽下三颗飞速旋转的骰子，可就在他刚触碰至骰盅底部，一股强劲的内力突然将他阻挡在外头！
他猛然抬头，才瞧见狄云枫与黑袍人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狄云枫在桌面上仅用了一根手指头，散出的内力也不过“三千青丝之其一”，却将赢善的内力压制得死死！
赢善脸色大骇，不仅是感觉到内力的压制，还有来自狄云枫体内强大的武力威压！
“今夜，该我吃肉了。”
内力微微一动，三颗骰子瞬间静止在骰盅里头。
“大声地告诉赢老板，这里头的点数？”
赌客们瞪得眼珠子都要出来了，但还是不忘应了狄云枫的话，一起大声呼喊道：“一二三，白掌门赢了！”
赌博不好，但男人的快乐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赌客们欢呼雀跃，热情相拥，好像自己赢了六千万。
狄云枫吐尽口中烟气，将目瞪口呆的两个女人从身上推开，大袖轻轻一挥，将原先自己输去五百万颗灵晶，赢善自己放置的一百万灵晶，黑袍人带来的五百万灵晶全都收入囊中。
“不好意思赢老板，这回我真的赢了百家楼的大老板了，”
狄云枫又拍了拍黑袍人的肩膀，叹道：“汤我先喝了，剩下的肉你自己来吃。”
黑袍人白了狄云枫一眼：“你拍拍屁股就走，好像很不够朋友。”
狄云枫抖去肩膀上的手，递烟杆儿于黑袍人面罩前：“抽一口？”
黑袍人摇了摇头。
狄云枫叹道：“连烟都不抽，那还算什么朋友？互相抵消了吧，今夜你自己看着办。”说罢，便大摇大摆走出百家楼。
黑袍人今夜带了三个位列仙班的手下，他一定能吃到肉。
……
大街上还是那般冷清，狄云枫的心并无波澜，他甚至没看赢善当时的模样。
一个输得倾家荡产的赌徒的模样又有什么好看？满大街都是。
狄云枫瞧着街角人冻挨饿的赌徒，心里想：赢老板若没有修为以后会不会跟他们一样呢？
“仙长，仙长又是你，再行行好吧，你给我的银子被人抢了去，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突然一个青年人连滚带爬至狄云枫跟前，二话不说便抱着他的腿又亲又啃。
“你至少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究竟是谁。”
狄云枫的裤子脏了，但他并没有厌恶这个青年人的意思，有些遗憾罢了。
青年人仰起头，用一双忠诚又渴望的眼睛望着狄云枫。他这模样和讨肉骨头吃的狗儿真的没有多大区别，狗儿不会哀求，他却会，他连狗儿都不如。
狄云枫终于认得了这个年轻人，前夜他曾找自己要过钱，当时曾施舍几两银子让他去做小买卖。
“你的钱真的被人抢了去了？”他看着青年人的眼睛问道。
青年人眼眸中闪过一丝顾虑，才点点头：“是的，我本来是尊仙长您的话要去做小生意的，可谁知你施舍我钱的场景别人看了去，他们来抢我，我身子羸弱，打不过他们……”
这是一个很有逻辑的谎言，狄云枫抿了抿嘴唇，先将青年人从地上扶起，轻声问道：“堂堂男儿郎，血气方刚为何下跪求人？”
青年人羞愧地低下头：“我实在太饿……”
狄云枫摇了摇头，又问：“你究竟是因为饥饿来骗我，还是因为赌瘾来了挡不住？”
青年人头更低了。
“你可有父母家人？”狄云枫问道。
青年人低声道：“父母早已病故，姐姐远嫁他乡。”
狄云枫冷声道：“以你现在模样，我猜你连父母的棺材都买不起吧？更莫说修个坟头立个碑。”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其实狄云枫心里也疼，疼这世间那些明明存在却无法被人珍惜的爱。
这句话像是一阵阵，戳中了青年人的心窝窝，他当即跪倒在地，抱着自己的头嚎啕大哭起来：“爹娘尸体放在山上义庄，被野狼啃了去……爹，娘，孩儿不孝，孩儿不孝！”
“啪嗒！”
一颗灵晶伴着他的晶莹的泪花儿落在地上。
“这……”
“先将你的父母入土为安，再去见一见远嫁他乡的姐姐，她是你在这个世间唯一的亲人了。等你做完了这些，这颗灵晶一定还剩下很多，足够你在小赌坊里挥霍一段时间了。”
“仙长你——”
青年人拾起灵晶，抬头正要说话，可眼前哪儿还有狄云枫的影子？
……
狄云枫回到客栈，又坐在那个熟悉的窗台上听潮起潮落，这回他没有抽烟，也没有喝酒，静静地望着大海远方。
救助青年人的事让他的心还不能平复，那是关于人世间最伟大的亲情，不能用烟草、烈酒去亵渎。
“亲情与赌瘾他又会选择哪个呢？”
若有时间，狄云枫真想悄悄地跟在那个青年身后，去观察同一个人面对不同的人性所做出的抉择。
这才叫做真正有意义的事。
也不知道芊儿与艾晴她们历练得如何了，这两个姑娘好像还没在海上过过夜。
狄云枫心里担忧，表面上却苦笑：“给九儿添麻烦一定是真的。”
“咻！”
一道灵光从天而降，显出黑袍人的身影。
“肉吃完了？”
狄云枫多少有些惊讶，再回首瞧了一眼床上睡熟的银兰，轻轻跳出窗，轻轻关上窗。
黑袍人没有穿黑袍，面罩还挂在耳朵上，他抱着剑站在飞梁上的模样，像极了青衣楼的无情杀手。
“你猜？”
黑袍人撇过头来，笑眯眯地望着狄云枫。
青衣楼的杀手可不会笑眯眯。
狄云枫抽了抽鼻子嗅了嗅，大致确认道：“你身上有血腥味，你血洗了百家楼？”
黑袍人道：“我若血洗了百家楼，他也给不出那五千万灵晶，暂且就要了他们两千万，剩下的三千万按分期偿还，我都和他们说好了，分一万年还清。”
狄云枫道：“一万年利息都要翻好几倍。”
“一万年后百家楼也不会在意这几倍的利息，”黑袍人顿了顿，又道：“赢善的精血在我手里，我用一根手指头便吓得他跪地求饶，只是我出百家楼时，有几个不自量力的混蛋想来抢钱，便动手将他们给捏死了。”
狄云枫挑了挑眉，让空气沉默了一会儿，才伴着海潮的歌声，问道：“你来，总不会是想我炫耀你吃肉吃得多么畅快。”
黑袍人道：“以前我们仙门里专门请了一位烧饭的老阿妈，他常说：煲的汤要比肉有营养，喝一口汤就知道肉好不好吃了。”他又看向狄云枫：“你喝了汤，你觉得肉好不好吃？”
狄云枫燃起烟杆儿，苦笑道：“你还会请老阿妈煮饭，看样子你真的是个很懂得生活的人，你不坏。”
黑袍人叹道：“可惜老阿妈是个凡人，他有个女儿也是个凡人，她三番五次要把她女儿说给我，我都拒绝了……但我还是与她女儿缠绵了几年。”
“哈哈哈……”狄云枫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去一袋子酒丢了过去，问道：“说吧，有什么粗浅的忙需要我帮？”
黑袍人接过酒，有些呆愣：“帮忙？你说的是帮忙？”
狄云枫挑眉：“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但荒唐的事情不帮。”
黑袍人道：“我把赢善的精血给要了过来，想用以后一万年的利息做筹码与你交易，可是你开口就说要帮我，倒是让我省去了这一个亿多的利息。”
狄云枫要的一个亿好像就这么来了，可谓真真正正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原来你还给我留了大半锅肉。”
狄云枫伸出手，冲黑袍人做了个索要的手势。
黑袍人会心一笑，反手取出一张刻有赢善精血的灵符丢给狄云枫：“具体要帮什么忙，得等出了海上才能说，我现在要你承诺，帮我一起出海并找到我想要的东西。”
狄云枫接过精血，确认了一番才放心收入袖中。
“你的要求就好像是个无底洞。”他冲黑袍人眯了眯眼。
黑袍人也笑眯眯地望着他：“那你觉得这个无底洞用方才的一亿灵晶填不填得满？”
狄云枫舔了舔嘴唇，沉默了一会儿才高举酒袋，展颜一笑：“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黑袍人笑着回敬。
“那么我们为何不现在出海？”狄云枫问道。
黑袍人摇头道：“只有满月季监察司才有权利弱化秦州对外海的封界，想要去外海，必须穿过那里。”
狄云枫道：“凭你的实力，倒着都能将那封界捅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