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晴眼中充满了恨怒,却又不敢当面发,只能忍在心头一步步走下阶梯,可就在这时,她耳边忽然“咻”的一声,像是快到极致的破空速度,当她反应过来时,楼梯口的庞丁已止住了笑!
“他死了,我杀的。”
狄云枫慢悠悠地走至庞丁跟前,用双指在其眉心夹出一根寸长的头发。头发拉出后,一滴血也不流,伤口也无处可见,庞丁就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睁大眼睛,临死都不知发生了何事。
“像他这样,世上最好的提刑官来了都找不出死因。”狄云枫扔去头发,负手走下楼去。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他很厉害的喔。”慕雪依拉着发愣的艾晴也往楼下走去。
艾晴万万万万不敢相信,自己恨了十几年的仇人竟被一根头发杀死,那可是闻名江湖的,一掌开山烈石的“霹雳掌”庞丁!
艾晴路过庞丁身旁时,刻意探了探庞丁脉搏,在确认庞丁死透了后,鼻子不忍一酸,仰天长嚎道:“爹,娘,晴儿为你们报仇了!”
……
……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五天后。
日夜兼行,用车马也要七天才能走出大沙漠,这还是有专业向导和充分准备下。
狄云枫在刚出沙漠后就与胡商挥手告别,胡商为了感激他的帮助,特意送了几大箱葡萄酒,与葡萄苗,以及酿酒的方法全全毫无保留地授与他。
自从狄云枫用“发丝成针”秒杀了庞丁,艾晴再也不敢嫌弃狄云枫,反而见之就躲,生怕自己会被吃掉。
艾晴是个很勤劳的孩子,慕雪依的生活起居全由她一手包办,但即使做到了如此,她也没答应要做慕雪依得徒弟,或许是她认为慕雪依更适合做自己的丈夫……这也是她一路上偶尔抱怨的事,“为何慕大哥要喜欢男人?”
狄云枫则带着这两个姑娘往江南走去,车马慢,一路看风景,从西北到西南,从今年深秋到今年初夏,秋叶夏花,一晃眼便是半年。
今年南方好像遇到一点麻烦,从初冬到初夏,天上没有落下一滴雨。
春季本是润物无声的季节,没有雨是万万不行的,人们为了灌溉作物,抽干了渠里的水,就连流域广阔的长江也出现了断流的情况。
酷热的夏季即刻到来,旱灾再一降,人畜都安宁不得。饥荒,尸横遍野,瘟疫,暴乱……各种灾难接踵而至。
为了求雨,皇帝特请来当朝国师,跪求三天三夜的雨也不得,后来国师称此场灾难并不是天灾,而是有妖怪“旱魃”作怪。
旱魃一出,旱地千里!
一时间,大唐兴起了全民捉妖的。皇帝还亲自写榜,说凡是能抓到旱妖者,赏赐万两黄金,不论生前何等地位,直接官拜三品“护国使”。
这年头当个九品芝麻官也能捞着不少好处,更莫说皇帝陛下钦封的正三品大官。
这种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事百年难得一遇,那些受尽压迫的平民凡反响更加强烈,一个个抄起锄头和扁担就来到了除妖之地。
除妖之地在长江中游地带,河床龟裂,偶尔有一些坑坑洼洼,坑洼中囤慢了死鱼,太阳只要一晒,恶臭滔天。
这里糟糕又荒凉的程度,的确很容易被当成除妖之地。
狄云枫架着马车,恰巧路过了这儿。
大唐的水利修得四通八达,即使发生旱灾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河流凭空蒸发,大地龟裂,吸收云雾已至天空无法循环降水,这的确是妖迹的现象。
马车行驶在河堤大马路上,路旁一点儿绿色的痕迹。好多户人家坐落在河堤石坝上,家家户户门口敞开,院子篱笆已干的垮塌,老黄狗躲在屋檐下乘凉,人们则坐在门口发呆,时不时摆摆闲话,抱怨这天地之不仁……此情此景,也许连空气都是萧条的。
狄云枫租的马车很繁华,因为要照顾到大姑娘和小姑娘,何况小姑娘还染了一身重病,经不起颠簸。而想这样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出现在这条荒凉的大道上,是一道极端的风景,引人注目却不惹人欣赏,人们的眼中只有羡慕与嫉妒。
艾晴仍是一副简易的男儿装,她静静地趴在窗台上,走一程路,看一程风景,不说话,也不做任何表情。
慕雪依则趴在另一扇窗前,悲哀地瞧着眼前所见的荒凉,她终是忍不住道:“你瞧那个姑娘,最多和晴儿一样大,人家都当妈了,背上背着个奶娃儿呢。”
狄云枫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在穷苦的地方,女孩子一般都成家得早,只要有生育能力后就可以嫁人生子了。”
慕雪依撇着嘴道:“可她自己都养不活,更莫说那个孩子。”
一旁的艾晴却插嘴道:“女人十月怀胎,在她怀上这个孩子前,这里应该还没有发生旱灾,”说到这儿她又扭头冲慕雪依道:“刚才我听见过路的几个村民说,国师演算天机,说制造旱灾的妖怪就在这片长江流域,现在各地的英雄豪杰都跑来除害,这会儿也快到咱们这块地了吧?”
慕雪依问道:“怎么?你也想去看看热闹?”
艾晴将目光放至马车门前,门帘摇摇晃晃,时不时地能瞧见狄云枫矫健的背影,她缓缓道:“看热闹多没意思,朝廷都下谕旨了,抓到妖怪者赏万两黄金,直接加官进爵正三品!”她自己都惊叹:“那可是正三品,一年朝廷的俸禄都是好几百两,更莫说捞的油水……”
慕雪依笑道:“怎么?难不成你也想去掺和着抓妖啊?”
艾晴目光闪烁,不好意思道:“我这三脚猫功夫哪儿能派上用场,我倒觉得狄云枫可以去试试。”
“狄云枫?”狄云枫扭头支进马车,剑眉紧蹙,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的口吻:“你怎能直呼长辈的名字?”
艾晴偏过头,她是怕狄云枫的,所以不敢说话。
“开你的车去。”慕雪依将狄云枫的脑袋推出马车外,并道:“你狄大哥呢,视金钱如粪土,对官僚之位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艾晴小声道:“我不信让他做皇帝他都会拒绝。”
狄云枫的豪言又从马车外传来:“小妹妹,老子还真不是吹,如果当年我要做皇帝,这大唐的江山就不是姓李的,而是该姓狄了!”
“你你你……你小声点儿,这是大逆不道的话,被官差听到是要杀头的!”艾晴紧着脸,赶忙劝道。
狄云枫轻嗤一声,以表不屑。
马车随着河堤往下,以往想要渡河必须再往南下个小半天才能有桥,现在河水被断,马车直接就能从干涸的河床开到对面去,如此一来倒省了不少时间。
江边有一口井,不知早早存有,还是临时掘的,总之十里八乡的村民都带着锅碗瓢盆来打水,排着的队伍只见首不见尾。
水井非常捡漏,就是个大泥坑,好像有人在下边儿运作,取水的泵挺大,水桶放下去好一阵子才搅得上来,而打上来的水已不能完全算是水,水混着泥,七分是泥,三分才是水。然后有专门管事儿的将泥水沉淀,等到差不多“清澈”后才发放给排队的村民。
“唉……”艾晴不忍看见这一惨状,长叹一声关上窗:“想想昨天我洗澡还用掉了三桶水呢,他们却……”
“这水的确是太浑浊了,就算是烧开了,喝下去也得出毛病,”慕雪依不忍,走出马车道:“云枫,我觉得咱们还是该帮帮这些难民。”
马车刚好也停了下来。
一个妇人,带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二话不说便跪倒在马车前,妇人不说话,那小孩子却五体投地叩拜了个大礼,并用奶声奶气的声音喊道:“大人救救我们吧!”
慕雪依的心当时就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