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战争的结束能因为一个人的出现,一件事的发生,甚至一句话的承诺,不费一兵一卒,不伤一花一草……可一场战争的开始却往往要酝酿十年,百年!
很惋惜的是,这一场爆发了十年的战争仅因神乐的介入而结束了,前前后后不过半年矣。
神乐亦如一位带头大哥,由它一马当先吹响了反攻的号角,真武上下各大小山门皆跟风与此,世间有传言:“神乐扶苏,剑尊太初皆现身战场,各山门世家老祖纷纷响应号召,携万千高手涌入战场,痛宰蛮族!驱除鞑虏!”
真武人齐心协力,集结千万人于正面战场反攻蛮族,在柳扶苏的带领下,真武大军所向披靡,仅用时三月便将寒中蛮族平推。
蛮族退至极昼地带,以万年雪山作防,凭着易守难攻的地理位置死守最后一条防线,但蛮族巨兽尽灭,主力溃不成军,尽管垂死挣扎亦是强弩之末。
来来回回,忙忙碌碌,不知不觉。
八个月后。
真武大军彻底将极昼以南的蛮族人剿空,寒洲所沦陷的国土在短短八个月中收回八成,虽战线以北的万年雪山还有蛮子死守,但那都是些残兵败将,以真武的势头与实力,全面收复指日可待。
狄云枫终于能好好地站在山头,慷慨淋漓地吮吸塞外的芬芳。
其实冰封的世界挺美,一尘不染,洁白无瑕,这里当是最接近天空的地方了。
狄云枫伸出双指,轻轻地夹住了从天而降的一片雪花,他瞧了一小会儿,最后竟张口将雪塞进口中,他闭上眼用舌头静静地去适应白雪的温度。他弯眉仰面,露出一种十分享受的神情。
“你可真是个怪人,连雪你都吃得有滋有味儿。”
薛瑾裹了一身雪绒长袍,棉帽下长发披肩,额间带了几样晶莹的宝石,描眉画影,唇有淡红,淡妆浓抹总相宜,她恢复了女儿态,美得连江山雪景都黯然失色。
狄云枫依旧闭着眼,淡淡品味道:“这雪,是甜的。”
“是么?”
薛瑾伸手接过一片雪花儿,她本意尝尝味道,可雪花儿落在掌心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小刀,冷得掌心如刀割!她浑身一个哆嗦,眼中忽闪过一道亮光,只见她从衣袍内掂出一只睡眼朦胧的小奶狗,毫不客气地将雪花儿塞进了它嘴里。
“嗷呜嗷呜嗷呜……”哈哈被冰雪凉得直顾哀声叫唤,薛瑾忍住笑,捧着它又是亲又是抚,好一会儿才将之哄得平静下来,
狄云枫睁开眼,苦笑道:“看来哈哈跟着你,吃了不少苦头的。”
薛瑾敛唇微笑道:“你看,你自己都承认了,这雪是苦头。”
“你何必和我去争论这个问题?”狄云枫顿了顿,抿了抿嘴又道:“从丹火专攻而言,战场造火炮硝烟,硝烟被云端大气吸收,集结成酸涩的云,那时从天上落下的雪便是酸苦的,而今战争结束了,炮火不再轰炸,硝烟战场就不会再有,集结云端的雪便是干净的雪,纯洁的雪,甜美的雪!”
他含笑回首,欲与薛瑾再论几个事理,可当她瞧见薛瑾女儿装束时,眼睛都瞪直了。
“怎么?没见过瑾美人儿么?”薛瑾还是那个大大咧咧的薛瑾。
狄云枫下一刻才发现自己失态,荡了荡自己的脑袋,淡笑道:“我只是差点儿要认不出你来了,不过现在想想公主殿下人生高贵,气质出尘,容颜自然是倾国倾城。”
“你少来,你刚刚是不是春心荡漾了?”薛瑾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容颜,极为自信道:“本公主文能妙笔生花,武能挑灯看剑,当女人风华绝代,做男人威武英气……你们这些男人哪个看了不动心?”
狄云枫不否定自己方才的确失态,但他还是脱口而出道:“乌鸦脸就不动心。”
“呃……这,哼!”薛瑾似被说中了,他抱怨道:“商囚根本就算不上一个男人。”
“商校尉在前线奋勇杀敌,立下了汗马功劳,此次回朝可是要加官进爵的,你这样在背后说人家坏话,可不好。”
“哼,谁叫他一天总板着个乌鸦脸?他那人特讨厌,口头上称我为小姐公子,背地里根本就不听我指使,反正不管做什么事情只要他跟着一路,乐子起码要少上一大半。”
狄云枫欢喜地摇了摇头,他晓得,若没有这些傲慢和偏见,那么这场冒险的故事将会平庸无奇。
这时,一只铁骑护送着一干平民从雪原那头走来,村民们花花绿绿的衣裳在冰雪世界中十分地显眼。
“咦?想不到寒中雪原上还能看见寻常百姓。”薛瑾凑上前去望,俏脸儿上全是惊喜。
不错,先前被侵占的寒洲土地,只要是汉人都得死在蛮族人的屠刀之下。
狄云枫用望远镜观望了一番铁骑领队之人,片刻嘴角微翘那神采奕奕的铁骑军官不就是张谋么?其身后护送的正是先前困入古道的那群幸存村民。
村民们曾刻录过古道里的壁画遗迹,那是一种十分有意义的文献,它记录着汉人与蛮族人的交往经历。也许推广这一道文献可以让汉人与蛮族重新达到建交共识,从而让蛮族与真武千万年的战争得到平息。
当然,达到这种和平或许还需要很久很久,但真武界的岁月漫长又明朗,相信和平一定能经得起考验。
这时,冰原彼端又走来一队未穿战甲的人马,人马足有三百多人,各个身配利器,武力皆为生脉以上,领头二人更有真武境的武力!
“嘶……这群人是
谁?”狄云枫问薛瑾。
薛瑾叹道:“这一队人马是林霍两家的仆人,林家主与霍家主的两代单传皆在军中服役,这些人是来接那两大贵公子归家的。”
狄云枫笑道:“这有钱可就是不一样,瞧瞧?高头大马的,雄赳赳气昂昂,别提多威风了。”
“威风个屁,若不是林霍两家曾斥资助真武招兵买马,我怎可能让他们带着自己的家仆在战场上胡来?搞得我这个校尉官很没面子……”
林霍两家富可敌国,单“斥资”二字便足以显得他们的贡献有多大,况且也不难发现,林子方与霍达二人上战场时,总有那么些隐藏的高手跟在他们身后,说直白些,他们想死都难……
“你快看,白秀安又拉他小徒弟出来练刀了,他教人挺有一套的么,前段日子才见这小子生脉一品,现在都快突破到二品了。”
薛瑾指着风雪口上操练的二人,尽管寒风凛冽,游离仍然衣着单薄,他使刀铿锵有力,寒锋一斩可断万片飘雪,瞧他武力还在一品徘徊,但可保证他若与一个生脉二品的武修战斗,一定可轻松赢下!
狄云枫欣慰道:“白秀安的刀法十分传神,若不是我心中有自己的刀法造诣,我真想将他刀法学来。”
薛瑾难得放下自己的傲气,心服口服道:“白秀安与我皆为死脉武力,可无论他的动作,速度,杀意,皆在我之上,他还是后来进阶的,”她轻叹:“唉,说起来还真是有些惭愧。”
狄云枫道:“你不知道在我们老家那边儿,有些名门正派的弟子将自家的心法口诀练得炉火纯青,可真打起来的时候还不够江湖杀手两刀宰杀的。”
薛瑾疑惑道:“你的意思是说名门正派的弟子练的都是花架子?那白秀安也不是阳门出身,他可实在算不上花架子。”
狄云枫摇头道:“那倒不是,有资格开宗立派的一定有几手真功夫,我要说的问题所在便是‘经验,’”他深意瞧着薛瑾又道:“譬如说一只家养的狗,和一只野狗,二者同笼撕咬打架,你会发现家养的狗没有两下便叫的野狗要得服服帖帖的,嗯……你懂我的意思吧?”
“你总是能用这么生动什么!你把本公主比作是狗!”薛瑾美目一瞪,怀中力道稍稍用力了些,掐得哈哈直顾叫唤。
狄云枫赶忙夺过哈哈,可怜又可笑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你……你!”
“再见!”狄云枫捧着哈哈腾空而起,还朝薛瑾笑着挥了挥手。
狄云枫不挥手还好,这一挥手便让薛瑾急躁了,她惊声道:“你要往哪儿去?”
狄云枫在山头想了很久:寒洲的战事大致告捷,张谋已将村民带回,白秀安也收游离为徒,医帐里的病人他也连夜都去看了个遍……似乎该了的事情已了,留下来百无用处,也是时候该离别了。
只距一年后的飞雪楼之约还有三个多月,这三个月中他想提前去凉城混个地儿熟,指不定日后弄出什么变故好脱身。
狄云枫豪迈地望着风雪飘摇南方,笑着找了个借口:“寒洲以南的凉城,九月份会不会是落叶满青城?这里的天儿太冷了,我想去南方看看。”
薛瑾心头一惊:“你要去凉城?这……凉城同样隶属寒洲,那里一样严寒,四季如凛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