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煮粥后,洗漱完毕,准备就着可口的酸坛酸(海州酸一般采用豆角、菜梗等做原料,配以甜酒、海盐腌制,以脆、酸、咸为特点)咪上两口。揭开锅盖,一股扑鼻的红米香气沁人心腑的同时,看到了粥面上,一层薄薄的粥衣正由于我带来的气流影响,泛起层层褶皱,瞬间想起了小时候妈妈为我们分粥衣的情景。
小时候家里条件不是很好,爸妈上有我们曾祖母、爷爷奶奶,下有我们仨兄弟要照顾,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有饭有粥吃都是不错的生活了,但是勤劳坚忍的妈妈总还是想着让一家人过得有滋有味。
在农村,幼儿隔奶以后是没有牛奶羊奶喝的,先吃到的米气就是从粥衣开始。
牙牙学语的时候,每天早上妈妈在村头同心泉洗好衣服回到家,就会一边晾衣服一边招呼我:“香香滑滑的粥衣准备妥了,乖起床了哦!”我会一箭从房间飚到灶头,看着妈妈用勺子轻轻地从大铁锅里撇起那层薄薄的粥衣放到我的碗里。我都是很慢很慢地用瓦勺试图分开每一层粥衣,然后像吸米粉一样体验粥衣滑进嘴里的感觉,入口即化或者到了喉咙都还没有化掉都不是最佳状态,到舌头中段时候化开,香浓的米味充满口腔和鼻腔才是人间美味。
粥衣刚出锅的时候,暖暖的感觉特别好,味道也最浓郁,凉了就和浓米汤区别不大了,当然更加不能再分出层次来。一天,我起床比较晚,舀了两勺妈妈放在我碗里的粥衣吃,觉得不是那个味,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妈妈正在隔壁灶房剁猪菜,赶忙过来问我:“怎么啦?”“这不是粥衣,帮我倒掉。我要吃粥衣。”我嚷嚷着。“这也是粮食煮出来的,我们应该珍惜,啥时候都不能浪费啊。”妈妈和颜悦色地跟我讲道理,并舀来热粥和好,端出我最爱的豆鼓辣椒姜给我送粥,我这才破涕为笑。
有了弟弟们以后,粥衣就不再是我的专利了。妈妈往往还没有喊我们,兄弟仨已经齐刷刷地在灶边等候,看着火苗推着热气“噗噗”响,把鼎锅盖挤开一个缝,白色的泡泡倾泻而下的时候,我们会兴奋地耐不住劲。揭开盖子,那些泡泡像是退潮时往海中跑,瞬间消失在锅的深处,只剩不断出现的小白点在大浪与平面交接处跳跃。粥衣便在这锅边与浪潮中间慢慢形成,初始时和米汤无二,小火慢炖的时候即可看见一层层的褶皱随着底下的暗流涌动而出现,待到柴火散尽余热,锅里热气不再升腾,粥衣便是浓浓的一层,牢牢地贴在粥面上,像冬天河面上的薄冰;又像**的太阳下,罩住草地上牛羊的那层云彩;还像是在田间劳作,突然下起大雨时爸妈拉扯起来给一家人遮风挡雨的那片温情雨衣。
待妈妈轻轻地把把粥衣撇起来并分好在各人的小碗,老二总是在妈妈“小心点,还烫”的呼声中一口吞下,我和三弟则用筷子认真地挑起,细细咂摸那或是白米清香、红米甜香或是糯米糯香的滋味,享受着大自然和父母的馈赠。
长大便渐渐远离了这份珍馐,只是偶尔会捡起挂在锅边的那层飘在空气中的膜,放在嘴里让它跟着口水融化,想着儿时的简单快乐,想起妈妈的粥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