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五年(公元654年),闰四月初十,辰时两刻。
为参加媚娘的生辰宴,武康一行日夜兼程,来到关内道、岐州、麟游县(陕西省宝鸡市麟游县)。此地距京师长安,仅一百五十公里,是京畿重镇,驻扎十三支折冲府,是江南道的两倍。
三月份关内大热,李总带四品以上官员,首次来万年宫避暑,戒备排查更加森严。幸亏媚娘给了通行证,外加身穿紫袍,才能畅通无阻。不过自入岐州地界,明显比外面凉爽。
回忆后世地理,观察地形地貌,很快胸有成竹。此地为湿润季风气候,特点是热量不足,春旱夏凉、秋涝冬寒,且春夏季节不明显。是以隋唐总裁们,在此建造九成宫,经常来这避暑。
昨天整夜下雨,今天阴云密布,众人走出山谷,在宽阔官道上,渐渐放慢马速。放眼望去,到处崇山峻岭,地形属中高山区,相对落差较大,河谷坡度陡峻。武康有绝对的信心,如果来场大暴雨,山洪加泥石流妥妥的。
摘下阎王面具,呼吸新鲜空气,品味花草气息,阵阵沁人心脾。想到包里购物清单,又是满满的惆怅。崔小晴代表吃货太太团,要求买榛果;新城公主代表居家太太团,要求买龙须席。
榛果是榛子树果实,世界四大干果之一,有天然的香气,好吃又开胃;龙须席由龙须草编造,薄而轻,凉而爽。半展龙须席,轻斟玛瑙杯,是贵族的象征。这两样东西,都是岐州特产,都是宫廷贡品。价格那叫一个贵,这些个败家娘们儿,挺会挑东西嘛。
正郁闷吐槽间,忽闻头顶鹰鸣,雄鹰展翅却低空飞行。估计空气湿度大,翅膀沾水飞不高,武康登时来了兴趣,呶一嗓子策马狂追。摸出长羽箭,拉满两石弓,箭头随雄鹰移动。
猎物觉察的危险,立刻振翅高飞,几乎同一时间,数支利箭破空而出。空中传来哀鸣,雄鹰画出抛物线,斜着向前方栽倒。保安欢呼大作,武康仰天狂笑,再次策马狂奔。
距离落鹰位置越来越近,退左脚离马镫,以右脚为支点,侧身落马准备捡鹰尸。忽然发觉不对,雄鹰尸插四支箭,有枝截然不同,不是保安队的。第六感示警,左肩被巨力推上马背,对面传来马蹄声,楚神客高呼“敌袭”。
众人立刻勒缰绳,骏马前蹄高高跃起,稳住身形二话不说,全部搭箭拉满弓,瞄准正前方目标。对方也是四十余马队,也都拉弓成满月,对峙瞬间形成。
为首的是个彪形大汉,身高至少一米八,身穿紫色武官服。其他人穿黑色劲装,背箭壶挂横刀,个个彪悍无比。从他们身上,感觉到浓郁杀气,只有经历过尸山血海,才有这种气势。
对方显然同感,紫袍武官一声令下,马队分散拉开阵型,做全军突击准备。武康也不示弱,打出攻击手势,保镖即刻行动。一时尘土飞扬,剑拔弩张之下,气氛更加压抑。
紫服武官目光锐利,看到鹰尸插四箭,一支是自己的薛翎箭,眉头皱的更紧。约莫五分钟,视线锁定武康,话语铿锵有力:“左右千牛卫在此,尔等是谁?从何处来?到哪里去?”
武康当场懵逼,什么玩意儿,传说中的千牛卫?瞬间想到李元芳,想到北衙禁军,和南衙十六卫。北衙禁军共有六军,全称“皇家禁卫左右羽林军”,驻扎皇宫保卫李总;南衙十六卫是中央军,其中有十二卫,统帅天下府兵,是府兵领导机构。
有左右监门卫,负责守卫京师诸门;有左右千牛卫,负责李九的仪仗。千牛卫不掌府兵,也没有兵权,是李总的贴身保镖。在南衙地位最高,和监门卫一起,监视其他十二卫。
李总的贴身保镖,不是闹着玩儿的,都是皇帝的亲信。婺州兵是地方军,肯定惹不起中央军,想到这拱手抱拳:“某乃婺州刺史,经圣人批准,前往万年宫,赴昭仪阿姊的生辰宴。”
摆出“止戈”手势,保镖收起弓箭,却保持虎视眈眈。紫袍武官也打手势,示意卫士收手,上下打量武康,良久开口夸赞:“死战三河戍,保一方安宁;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身先士卒,鏖战食人鼠。刺史之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此言一出,千牛卫视线聚焦,凝成大写的“服”。原来是婺州兵,难怪杀气如此重!传闻他们悍不畏死,死扛数倍叛军,与食人鼠厮杀。食人鼠凶的很,能把活生生的人,几息间啃成白骨,一想就毛骨悚然。
感受到崇拜,众保镖挺直腰杆,士气瞬间爆棚。武康看向紫袍武官,既然自称将军,应是千牛卫大将军,官阶正三品。比自己高两级,必须自报家门:“武康字变之,还没请教?”
紫袍还礼:“检校千牛卫大将军,薛礼字仁贵。”
听到“检校”俩字,武康面露不屑,您这大将军太水。官场有句俗话,官加检校,蹲着撒尿。检校就是虚衔,类似某高校荣誉校长,某博物馆荣誉馆长。
只能糊弄低级官员,吓唬寻常老百姓,我这种实职刺史,根本不用鸟你。刚想摆摆官威,瞬间又凌乱了,刚才听到了什么,薛礼薛仁贵?薛家将扛把子?
这是大拿啊,必须得确认,于是化身户籍警,急不可耐道:“阁下实岁四十,祖籍山西省河津市修村,不是...河东道绛州、龙门县修村,河东王薛公六世孙?”
薛仁贵也懵了,纠结片刻回道:“武刺史所言不虚,只是薛某很奇怪,您是睦州雉山人,距绛州几千里。我们亦初次见面,为何对薛某家世,如此了若指掌?”
这就尴尬了,不能说影视剧得知,心思电转找到借口:“本官虽是文官,却向往军旅生活,是以深入研究我朝军史。薛兄曾与太宗讨伐高句丽,立下汗马功劳,太宗曾言:不高兴得辽东,却高兴得到你。”
化身小迷弟,好话不要钱似的:“太宗雄才大略,给薛兄如此赞誉,定是人中龙凤。也就是那个时候,薛兄大名烙我心,成为我学习的榜样。诸位千牛卫兄弟,都是军中楷模,都是我等榜样。”
气氛很尴尬,薛仁贵不禁脸红,不知如何回话。保安队士气槽见底,对方士气槽大涨,这要是两军对垒,直接完犊子。保安们不乐意,大佬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不行呀!我们是您的保镖,不比皇帝保镖差,盛世保安怕过谁,婺州兵怕过谁?
林平郎给钱顺使眼色,钱顺给楚神客使眼色,老楚提马上前,硬着头皮见礼:“请薛将军恕罪,传闻左右千牛卫,是精锐中的精锐...鹰尸插四支箭,一支是武公的,一支是平郎的,一支是我的,一支是你们的。”
言外之意,我们不服,搞事儿的节奏。气氛再次紧张,千牛卫面露不忿,楚神客再次抱拳:“盛世保安队中,武公骑射第一,楚某箭法垫底。请恕在下斗胆,向鹰尸箭主请教,还请不吝赐教。”
武康老脸一红,咱们兄弟三个,我的骑射垫底,这高帽子戴的。见千牛卫脸色难看,薛仁贵面无表情,当即决定息事宁人。他们是李总保镖,咱们得罪不起,打狗还得看主人嘞。
正想当和事佬,千牛卫副将提马上前,张口就是冷嘲热讽:“北方大汉勇武不凡,玩战争与权力;南方獠人弱不禁风,玩文墨和女人。杀鸡焉用宰牛刀,若比试箭法,无须将军出手,某张芳接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