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四年(公元653年),十月二十七日,辰时四刻(早上9点)。
婺州别驾、录事参军事,官军总指挥官武康,传令全军将士:三河戍就是我等坟墓,不惜一切代价,守卫阵地不失。哪怕战至一兵一卒,亦不可后退半步,武康与诸君同在!
辰时五刻,冲锋战鼓响,大决战拉开帷幕。龙丘县团,先锋主力,指挥使张重林;金华县团一营,左翼先锋,指挥使陈知礼;兰溪县团三营,右翼先锋,指挥使钱林镜。官军共计四千人,与八千火豹营叛军,于兰阴山西展开决战。
喊杀惊天动地,哀嚎连绵不绝,鲜血浸染大地。官军中军本阵,临时搭建指挥台,长六米、宽三米、高三米。指挥台南边缘,立三根旗杆,三面大旗迎风招展。
中杆高六米,悬杏黄大旗,书斗大“唐”字;东杆高五米,深绯色“武”字军旗;西杆高五米,浅绯色“婺”字军旗。
旗帜前方太师椅,武康正襟危坐,崔小晴客串秘书。面前巨型沙盘,上插密麻小旗,红色婺州军,蓝色叛军,黑色扬州军。沙盘两侧放高背椅,坐着十位小弟:婺州六曹参军,三个参军事,团练总使于洪志。
气氛紧张压抑,众人缄默不语,都盯着沙盘沉思。从戮站开始,武康的视线,锁定扬州旗,眉头越皱越深。听急促脚步声,抬眼指挥台东北,长出秀才身子。
秀才抱拳,高声汇报:“禀武别驾,半个时辰前,扬州军进入钱塘县。”
崔秘书马上行动,从湖州武康县(浙江省湖州市、德清县武康镇),拔出扬州军旗,插上杭州钱塘县(浙江省杭州市区)。沙盘显示,距离三河戍阵地,约一百三十公里。
这俩地名很有意思,钱塘原名钱唐,犯大唐国号讳,改名钱塘。武康县犯我名讳,等以后媚娘发达了,等我官居宰相之位,求她把县名给改了。
这时狄仁杰说:“参照扬州军,以为的行军速度,到达三河戍,并加入战斗,最快需要五天。是以下官建议,修书给房刺史,以战局紧为由,催促扬州军加速,最起码骑兵先来。”
武康斟酌片刻,叹口气说:“还是算了吧,欲速则不达。每天行军六十里,是人体耐力极限,至于骑兵先行,老房不会同意。已经很给力了,咱别蹬鼻子上脸!”
众人无不遗憾,也都心知肚明,咱大佬武别驾,指挥不动扬州刺史。就算崔公修书,也无济于事:扬州是上州,刺史从三品,婺州是中州,刺史正四品上,官阶差一级嘞。
示意秀才再探,武康来到北看台,瞭望叛军大营。密集的营房,高大的中军帐,遮天蔽日旌旗,密密麻麻的叛军。两军大阵中央,双方正在厮杀,不时有辅兵穿梭,抬伤员送后方救治。
踱步到沙盘,盯钱塘县发呆,很快遗憾重生。大唐海军虽强,主力却在北方,如果杭州有水师,也就没啥屁事了。沿富春江直入睦州,经新安江进兰溪水,直接开到三河戍,既省时又省力。
思绪被报告打断,张重林满身血污,面色异常疾苦,直挺挺跪跟前。武康登时心头一沉,难道龙丘团...高声喝道:“张指挥使,不在前线指挥,跑中军台意欲何为?”
张重林眼泪落下,抱拳哽咽道:“将士们伤亡惨重,四千袍泽,只剩八百;龙丘两千,只剩二百。末将恳求武公,让我们撤吧,给龙丘民团留点后吧,末将感激您的大恩大德!”
气氛瞬间压抑,众人无不惊讶,战局激烈如斯?一个时辰不到,三千多兄弟没了?
武康就觉天旋地转,阻止众人搀扶,压抑心头剧痛,来张重林身前,蹲下缓缓摇头:“张兄...龙口团没了,你填进去;你没了,义乌团填进去;你们都没了,我填进去...去吧!”
张重林面如死灰,从武别驾眼中,看到军令如山,看到不容置疑。半分钟左右,他扶膝站起,转身离开。走下指挥台,大步流星跑向北,背影消失于军阵。
武康手扶心口,艰难咽下唾沫,缓缓闭双眼。叛军孤注一掷,拼命向我猛扑,想必陈寡妇,也知道援军将到,也知道命不久矣!
此刻叛军中军帐,众头目吵翻天,都扯嗓门咆哮。山寨版文官集团,以仆射章叔胤为首;西贝货武将集团,以大将军童天宝为尊。双方针尖对麦芒,互相指责,互相甩锅。
文佳女皇陈硕真,身着大红色戎装,手指节奏敲膝盖。等手下吵够了,捂嘴轻声干咳,场面瞬间安静。小寡妇很满意,看向妹夫章叔胤,淡淡说道:“睦州回不去了,那里没补给,撤退是作茧自缚。”
环视部下,继续道:“探子汇报,扬州刺史房仁裕,率唐兵两万五,从钱塘县出发,赶往阳陂湖。等扬州军到,圣军腹背受敌,后果不堪设想。咱们唯一的生路,就是...”
看向童天宝,淡淡说道:“扬州军抵达前,打垮婺州军,攻占婺州城。婺州官员,枭首示众,震慑敌军。进:借婺州坚固城池,阻击扬州军;退:南下括州建州,甚至进军岭南道。众卿家,此为我等唯一出路。”
童天宝缄默,章叔胤摇头:“武佞指挥有方,婺州抵抗顽强,火豹营战七千。另外探子汇报,婺州另有民团五千,紧急开往三河戍。如此武佞兵力,至少一万三。咱们只剩两万二,恐怕...”
“章仆射,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童天宝声色俱厉:“最迟未时,李将军到三河戍,我军兵力三万五。难道章仆射认为,三万五圣军,打不过万三官军?难道章仆射,对圣军作战能力,缺乏信心吗?”
章叔胤针锋相对:“令本官缺乏信心的,不是火凤圣军,而是童将军你。首次作战,丢盔弃甲,数次恶战,损兵折将。是以本官建议,撤销童天宝大将军之职。由程将军暂代,重整旗鼓,与武佞决一死...”
陈硕真“砰”的拍桌,所有争吵结束,淡淡道:“临阵换将,兵家大忌,仆射无需多言。武佞能呼风唤雨,法力不在我之下,童将军非战之罪。传我命令,火彪接替火豹,继续进攻三河戍。”
众头目起身应诺,陈硕真吩咐程四钱:“圣甲将军,让圣教甲兵出战,尽快打开局面,拿下三河戍。某向你保证,等击垮武佞,攻占婺州城,定和将军一起,沐浴恩师圣水。”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艳羡,太上老君圣水,沐浴三次就能升仙。姓程的沐浴过两次,我们才一次啊。
程四钱眉开眼笑,当即拍了胸脯,信誓旦旦道:“圣人请放心,五百披甲兵,定打的武佞落花流水。”
陈硕真吩咐完毕,打发众人离开,嘴角扯出苦笑。太上老君圣水,普通温泉水罢了,飞升成仙的诱惑,真这么大吗?能让上府折冲都尉,舍弃正四品官位,跟我举旗造反?
舔舔干裂嘴唇,轻轻咽下唾沫,缓缓闭双眼。官军死守三河戍,想必老对手武佞,在等援军到,南北夹击吧!呵呵,鹿死谁手尚不可知,咱俩好好较量,看你防守持久,还是我进攻持久?
关于持久,武康窃以为,无论哪个方面,不输任何人。盯着沙盘扬州军,面无表情听汇报,直到噩耗降临:龙丘团,金华一营,兰溪三营,全军覆没;指挥使张重林,陈知礼,钱林镜,以身殉国。
气氛沉寂压抑,武康面无表情,盯龙丘军旗发呆。崔秘术轻启脚步,拔沙盘四军旗,放爱郎手里,手抚手无声安慰。爱郎的悲伤、痛苦,没挂在脸上,通过颤抖拳头,传到我心间。
秀才再次来报:预备役五千,抵达军阵后营,可随时投入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