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牛连连点头,美滋滋冲着人群喊。人群中走出三人,一妇人俩男孩儿,臂弯挎着柳条编制的菜篮子,眉开眼笑来到近前。
周浩抓鸡娃,放在搭档手心,搭档转到许大牛手心,徐大牛小心翼翼放篮子里。妇人往篮子里洒粟米,小孩儿拿出布包,里面一条条蚯蚓,放到篮子里喂鸡娃。
一家四口在众人羡慕中,美滋滋离去。孙元义开始叫第二人,也是个庄稼汉子,这位签订契约后,也拿出一粒米,也是一样的说辞。
这下大佬们全明白了,不约而同瞄向武康。武康眼观鼻、鼻观心,打死我也不承认,这是提前安排的套路。
由于人数众多,孙元义每次喊十人,不良人分别接待,找不同大佬签约。大佬正襟危坐,端端正正书写,和颜悦色指导客户摁手印。他们可能不懂“作秀”,却一直在作秀。
看着有条不紊,和谐愉快的现场,武康怡然自得。心说诸位大佬,肉被老崔吃了,但你们喝到了汤,也露了脸,也落了“亲民”名号,可得认这个人情呦!
经过一个多小时折腾,百份契约签订完毕,千只鸡娃被百户人瓜分,分到鸡娃的喜滋滋离去,没分到的翘首以待。
武康觉的差不多了,面向人群举起喇叭:“感谢诸如乡朋,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参加这次盛会。现在我宣布,婺州第一届扶农大会,即将圆满结束!大会进行最后一项,有请赵别驾,作大会最后陈词,热烈欢迎!”
稀稀落落掌声,比刚才小很多,毕竟没得雏鸡分,兴致自然缺缺。
赵别驾很兴奋,因为年纪大,接过武康的喇叭,举在嘴边作总结:“诸位乡朋,分到雏鸡的尽心喂养,没分到的不要气馁。咱们婺州扶农会,每月都有一次。崔刺史也说了,每个乡雨露均沾。”
一指桌上坛子,慷慨激昂道:“你们秋后的一粒米,早晚放到坛子里。这个坛子,终有一天,会装着咱们婺州,四县一城所有家户的,秋后一粒米!老朽相信,这一天很快到来!”
赵老同志的捧哏,甩于老师几条街,必须鼓掌!武康率先拍巴掌,不良人马上响应,其他衙役也跟着凑热闹。人群里的托捡起剧本,带动人群鼓掌。
片刻之后,崔义玄站起身,挽袖子加入拍手党。众大佬纷纷起身,热情洋溢的效仿。
一时间掌声雷动,赵别驾彻底高潮,脸红的像猴屁股,呼吸很是粗重,右手喇叭颤抖,左手摸着胸口。武康很担心,这位一口气上不来,驾鹤西归前往极乐。
掌声持续一分钟多,崔义玄下压双手,现场安静下来。武康见缝插针,来到老崔跟前抱拳,高声说道:“请崔公,为这坛百姓感恩米,赐名!”
不良卫立刻响应,一时间从者无数。崔义玄美的找不到北,哈哈笑道:“快快免礼...既然诸位强烈要求,老朽亦当仁不让。赵别驾说的好,这个坛子,将存放婺州每户人,秋后一粒米。那么此坛米,就叫万户米!”
“坛中尽装万户米,崔公仁政济婺州!”,武康第一时间,奉上热乎乎马屁。
“坛中尽装万户米,崔公仁政济婺州...”,现场达到最高潮,整齐呼喊经久不息,哪怕不明真相的群众,也都学着振臂高挥。婺州大佬,全部离开主席台,与崔义玄一起,走到人群前,冲人群拱手回礼。
武康心中乐开花,此次大会盛况,必将声名远播,成为一桩美谈。说不得传进李九耳中,又要升官发财喽!给大佬们刷足美名,以后在婺州这一亩三分地,自己就能横着走。
群众在婺州官吏的安排下,依依不舍离开。等东明大街恢复往常,崔义玄和武康说:“把差事交待下去,陪老夫散散步!”
武康把工作安排下去,跟着离开会场,亦步亦趋,落后半个身位。走在东明大道上,前面三不良人开路,后面六不良人跟随。
约莫十分钟后,崔义玄说:“二郎,刚才老夫的斥责,都是为了你好,你要谨记在心,不要怀恨在心!”
“崔公说笑了,感激不尽,岂能记恨?”,武康嬉皮笑脸,满嘴跑火车:“我不是黄口小儿,明白崔公一片苦心。爱之深,责之切,这道理我懂。再者说来,雷霆雨露,皆是恩!”
崔义玄呵呵一笑,笑骂道:“你这皮猴子,嘴皮子利索!整个婺州官场,都说你是第一佞吏,都说你最大的本事,就是溜须拍马、阿谀奉承,我看也差不多!今日又是锦旗,又是万户米,都是你安排的吧!”
武康厚着脸皮说:“崔公明察秋毫,我的雕虫小技,无处遁形尔。不过话说回来,效果相当不错,最起码分到鸡娃的百姓,真心实意感激崔公!”
崔义玄点头认可,片刻后说:“你们这群娃娃的勾当,五郎和老夫说过。二郎懂得取舍,很让老夫意外,雨露均沾才是上策!二郎啊,老夫要上书长安,汇报此次大会。火炕孵鸡秘术,不要有任何保留,一五一十写出来,随奏章一同进京。”
武康从怀里拿出书稿,嘿嘿笑道:“早就准备好啦!”
崔义玄接过纸,眉头登时皱起,把书稿收进怀里,冷哼道:“是你的妾室代笔吧,想一辈子找人代笔?这肯定不行,字是人的脸面,大唐所有官员,无论能力如何,都有一手好字!接下来你的任务,把字给我练好!”
武康很尴尬,真不习惯握毛笔,比握钢笔都难,写的字自己都恶心!
崔义玄瞟他一眼,继续说:“赵别驾书法最好,我和他说好了,你每天下衙后,找他学习一个时辰!”
不良卫申时下班,一个时辰到晚上七点,天都黑透了。武康眼珠一转,紧张兮兮说:“赵别驾那么大岁数,实在不好意思打扰。我见过五兄的书法,继承崔公的风格,力透纸背入木三分。不如下衙后,去您家让五兄教...”
话音戛然而止,崔义玄似笑非笑,冷哼道:“收起花花肠子,九娘是我最疼的女儿,我可以放任她胡闹,不会放任她的婚姻。想娶九娘,必身居高位,至少身为刺史!”
武康懵了,大唐一州刺史,约等于后世一省记,俺哪有那么大能耐?转念又一想,不是不可能,舔着脸说:“金龙祥瑞进京那天,一红脸胖子给我一封信。武昭仪认我作堂弟,她将来做皇后,我就是堂国舅...”
“胡言乱语”,崔义玄呵斥他:“别议论后宫,有杀身之祸!红脸胖子...那是李勣,放尊重点!”
武康又懵了,他是李勣?大唐名将?回过神嘿嘿笑道:“不拿后宫说事,就说这次功劳,朝廷再抠门,也得给个县长。火炕除了孵鸡,更是睡人的床,北方冬天寒冷,如果老百姓盘炕,可能不会冻死!”
“言之有理”,崔义玄打量他,不解问道:“别人有秘术,都藏着掖着,生怕别人知道。你倒好,生怕别人不知道!告诉老夫,到底为了什么?”
“哀民生之多艰”,武康一声叹息,仰头四十度看天,吟起诗来:“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哎呦!您老抽我脑袋做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