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不良人火速行动,把骗子团团围住,手按刀柄拉开架势,就等武康一声令下。许三郊和童林一左一右,靠在提麻袋汉子两边;姜氏兄弟护在武康身后,警惕盯着苦大仇深的小娘子。
武康与她对视片刻,弯腰捡起脚底的开元通宝,夹在右手食指、无名指之间,在她面前晃了两晃,放在麻袋口上方。手指向外一分,铜钱自由落体,即将落入袋口瞬间,右手闪电般探出,稳稳抓铜钱在手心,慢慢摊开手掌,又在她眼前晃悠两下。
赤裸裸的调戏,小娘子炸毛了,粉拳紧紧攥起,瞪着水汪汪的眼,牙关咬的咔咔响。
武康不禁莞尔,摇头晃脑丢下一句:“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说罢慢悠悠走进圈中,轻拍巴掌作出散开手势。不良人各找位置,来到人圈附近,背靠人圈警戒。姜大牛四人把骗子集中,只留黄仙姑在油锅旁。
武康来到黄仙姑身边,学着她的样子高举铜钱,丢入滚滚油锅。环视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捋胳膊挽袖子露出右臂。左手拉着袖子,右手慢慢没入油锅。突然呶的一嗓子,吓的姜氏兄弟一哆嗦,伸手要拉他。
武康喝止他们,感觉下油锅里的温度,也就六十度左右,轻松惬意摸出铜钱,煞有介事冲四周亮相。闻了闻又舔了舔右手,果然有浓浓醋味儿。
这个时代无论是麻油还是醋,都是奢侈品,这锅东西少说得一贯钱。骗子还真下血本啊,不过遇到本帅,你们注定血本无归。不屑看了眼黄仙姑,听到她轻微的冷哼,能清晰感觉到,她的淡定是装的。
吃瓜群众都懵了,个个疑惑不解。打死他们都不会相信,臭名昭著的不良人,会受神仙的庇佑。可事实摆在眼前,他明明从滚烫的油锅中,拿出了那枚铜钱...估计神仙瞎了眼,保佑错了人。
武康呵呵笑道:“是不是觉的很稀奇?其实呢,没必要大惊小怪,这种雕虫小技,都是本帅玩剩下的。油锅取钱,就是彻头彻尾的骗局,在本帅的故乡有句话,事实胜于雄辩!有哪个大胆的,过来尝试一下?”
众人交头接耳,武康一连喊三遍,也没人挺身而出。心下也表示理解,第一个吃螃蟹的勇气,不是人人都有的。转身吩咐姜二牛,从地上捡起上百铜钱,全部丢进油锅里,再次冲众人喊道:“现在玩个小游戏,油锅里的钱,谁捞出来就是谁的。”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百钱能买四十斤大米,三口之家能吃个把月。很快有人按捺不住,是个彪形大汉,穿过人群往这边来,边走边嘀咕着,都是一脑袋俩胳膊,谁也不比谁皮厚!
大踏步来到油锅前,冲武康作揖,瓮声瓮气道:“大帅此言当真否?”
武康郑重其事道:“本帅向来一言九鼎!况且这么多人盯着,本帅很爱惜身上羽毛,断不会失信于人!”
大汉吃下定心丸,捋袖子露出毛茸茸胳膊,手伸到油锅上,纠结好一会儿,终于咬牙切齿插入油里。刹那间圆睁双眼,脸上的狰狞瞬间抹平,快速从锅里捞出铜钱,顾不上油腻塞进怀里。一分钟不到,所以钱收入囊中。
武康见他意犹未尽,笑呵呵示意他离开,小便宜只能占一次的兄弟。
此时此刻,吃瓜群众终于恍然大悟,叫骂声此起彼伏。有的义愤填膺,有的面目狰狞,还有的蠢蠢欲动、要拿回自己的钱。不良人瞬间亮出横刀,大声呵斥他们,很快稳定住局势。
现场再次安静,武康朗声说道:“大家稍安勿躁,所有的铜钱,会平均分到你们手里,人人都有份儿。接下来是揭秘时间,本帅为你们讲解骗局,都认真听下吧,对你们有好处!”
人群被勾起好奇心,场面越发安静,武康干咳两声说道:“锅里的不全是麻油,而是麻油和醋掺一起。想必大家都知道,麻油会飘在水上面,说明油比水轻。醋比水重,自然也比麻油重,所以沉在锅底。也就是说,下半锅是醋,上半锅是油!”
说到这武康略微沉思,考虑怎么把“沸点”这个专业术语,用通俗易懂的话表达,片刻后继续说:“大家都知道,水烧开了会烫伤人,而醋烧开后,和温水的热量差不多。醋烧开后向上冒泡,造成油被烧开的假象。而油并没被烧开,自然不会烫伤人!”
抬眼扫视吃瓜群众,真正听懂的不到一半,武康也懒得多费唇舌,继续说:“如果火烧的时间长了,醋的热慢慢传到油上,油也是会开的。所以...”
武康恶趣味十足,转身欣赏骗子们表情。黄仙姑没了仙风道骨,眼里满是恶毒,却没一丝羞愧;四壮汉满脸警惕,双手下意识摸着后背;被他调戏的小娘子,微红着眼圈泫然欲泣。
此时土地庙南边酒楼的二楼客房里,两位老者对面而坐,一个是婺州刺史崔义玄,另一个是个红脸胖子。
两人走一杯水酒,崔义玄放下酒杯说道:“懋功,这个不良人就是武变之,他和某家五郎救助了金龙祥瑞。看眼前情形,倒是有些雕虫小技,竟能勘破油锅取钱的窍门。”
红脸胖子正是大名鼎鼎的李勣,被李九专程派过来,和程知节一起接金龙入长安。几天前睦州突下瓢泼大雨,大军暂时安营扎寨。这位与崔义玄是老交情,轻车简行提前来到。
说来也巧,路上和这伙骗子有过一面之缘,老狐狸眼光毒的很,当时就感觉他们不正常。来到婺州见到老友,便一起过来暗访,恰巧遇上武康戳破骗局。
对于老友的话,李勣不置可否,手拈长髯说道:“这小子太年轻,太锋芒毕露,经验也明显不足,没发现骗子都是练家子。等着看吧,事情不会一帆风顺的!”
人圈中的武康,感觉时辰差不多了,油应该热了。接过二牛递过来的铜钱,沿着锅壁慢慢滑入,看向黄仙姑说:“再玩个游戏,你把锅里的钱,全部用手捞出来。”
脸上笑意越发的冷,呵呵笑道:“做到了,本帅二话不说放你离开;做不到,本帅分两次送你离开,先送头颅,再送身体。你是七仙女下凡,想必能断头重生!”
说完看向哭泣的小娘子,慢慢来到她跟前,压低声音试探道:“不用担心,本帅会送你离开。回到睦州后,告诉你的主子陈硕真,不要打婺州主意,更不要打淳安县、武家村的主意,否则本帅定将其挫骨扬灰!”
话刚说完,感觉恶风不善,下意识偏头,一道寒芒贴着右耳飞过。就听“啊呀”一声,眼角余光一扫,一名吃瓜群众躺地上哀嚎,手捂着右眼,指缝间插着一支红缨飞镖。看来无论大唐还是后世,做吃瓜群众都有风险。
武康快速倒退数步,手摁刀鞘绷簧。众不良人当机立断,一窝蜂冲向骗子。骗子也不会束手就擒,纷纷亮出腰间短刀,一时间刀光剑影杀声震天。四名壮汉异常彪悍,黄仙姑也不是善茬,以一敌五竟不落下风。
围观者俨然没了分钱心情,个个仓皇逃命,哭声骂声惊叫声,场面混乱不堪,甚至发生踩踏事件。战圈中响起稚嫩的惨叫,刚才喊话的小娘子倒在地上,黄七正高举横刀,奔着她脖子砍去。
“黄七住...”,手字还没说出来,她已经身首异处。看着她手里紧攥的匕首,武康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十岁不到的小娘子,手应该捏绣花针,而不是杀人的刀。
眼见战局焦灼,冲身前姜氏兄弟喝道:“本帅不需要保护,快去帮忙,尽量生擒活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