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轻声道:“天道昭然,原是没有为什么。”
小江不去理会老和尚。在他看来,天下和尚尽喜好有事没事故弄玄虚,自言自语,说些让人听不懂的大话。
老和尚道:“敢问施主,为救自己之亲人而害了天下,该是不该?当堕入阿鼻还是幸登极乐?”
小江不假思索地道:“自然下地狱呀。”。
又问道:“那若是一人半世杀生,半世救生,当如何?”
这回小江想了想道:“还是下地狱。”
老和尚问:“何故?”
小江挠了挠头,道:“我很小的时候偷吃了隔壁人家一只鸡,过意不去,便在他家鸡窝里还了五个蛋。后来被发现告到家里,赔了别人一只鸡不说,还被关起门来狠打了一顿。”
老和尚忽地一笑,又叹了口气:“天下之事若当如一鸡一蛋,世间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如此这般了。”
“不过还好。”他又恢复了平常面目,面带微笑,语气和缓,像是多年的囚徒终被大赦了一般,道:
“这样,我就能与师弟一同坠入无边地狱了。”
小江不解,也不明白,不明白这老和尚半夜采药回来不去睡觉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些怪问题,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自己随口说出的话如此认真,更不明白为什么当他听见后者也要下地狱时,会是如此开心。
当真是个怪和尚,小江心想,不过他口中所说的师弟是谁?小江偏过头,借着月色再次打量身旁老僧,花白的须发,瘦削的如同枯木的身躯,最是那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隐隐约约,似曾相识。
“我的师弟,施主也算认识。”老和尚似是看出少年心中所想,微笑道:“师弟法号不净。”
“是个盲僧。”
叮铃铃……叮铃铃……
山间微风吹响琉璃风铃,当青衣老僧吐出最后一个字,两道身影最终在小江脑中合而为一。
他从不知道一瞬间竟会这么长,在听到“盲僧”两字后,平静的脑海内顿时掀起轩然大波,豆大的汗珠直往外冒,无数的念头飞也似的从他脑中闪过,最后还是停在了一个“逃”字上。
然心有余力不足,他本想拔腿就跑,但那双打满石膏的腿却如同灌了铅似的纹丝不动,最后一个趔趄就要倒地,又被青衣老僧扶稳了失控的身体。
“你,你要干嘛!”小江惊恐万分,眼睛睁得铜铃般大,舌头也打起颤来。
青衣老僧右手紧紧把住小江手臂,左手并指点在他的眉心,指尖金光暗涌。继而千丝万缕的金芒在少年四肢百骸游走窜动,最终汇聚眉心。
小江顿觉全身乏力,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疲惫不堪。随后,游走的金芒跟着老僧指尖一路下移,从眉间印堂到鼻下人中再转右臂天泉,经曲泽,大陵等穴位最终停在右手掌心。
眼皮越来越重,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小江从来没觉得这么疲倦。他暗骂了声,苦苦挣扎的眼皮终于合上。隐约间似乎看见掌心生出一支荆棘,上面长了朵,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