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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庆宫里,太皇太后面对着满桌子的早膳,想起了那个一直招她不喜的孙媳妇儿,便有了几分的怔忡。她饮食方面如今还是按照寒初蓝当初说的,以清淡为止,她便不再拉肚子。其实那丫头还真有些小本事的,为人也还算不错,她嫌弃那丫头是乡下来的,又不是自己挑选,特别的讨厌。
经历了在身边侍候了十几年的儿子竟然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四个孙儿女,只有一个孙子是自己的孙儿后,太皇太后不得不重新去看待自己加害上官紫的事,也意识到自己当年做得很过份,着了轩辕彻底的道,才会让她最疼爱的小儿子落得今天的下场。
想到了夜沐,太皇太后轻轻地问着身边的嬷嬷,“沐儿的情况怎样了?还是起不来吗?都快半年了。”乔依儿被她派出宫后,她身边就只有贴身的老嬷嬷最合她心意,使起来也顺手。乔依儿最近已经联系不上,不知道是被人杀了,还是故意斩断与她的联系。太皇太后的眼里闪过了讥诮,知道乔依儿其实是想摆脱她,却又想攀着她的孙子们往上爬。
宫里头的女人,哪一个不想攀住一个能给她们带来好运的男子?
嬷嬷恭顺地答着:“摄政王爷的情况还是没有好转,依旧卧床不起,周妃娘娘每天贴衣照顾着。”
太皇太后眼里又掠过了心疼,也有几分的寒气。
夜沐的伤不可能到现在还好不起来,她吩咐过御医,一定要给夜沐用最好的药,而且夜沐又有武功护体,常人受了伤,休养好几个月都能好起来,夜沐怎么不能?
太皇太后这样的人,哪能想不到原因。
她那位已经稳坐皇位的孙子,终是容不下她的儿子呀。
站起来,太皇太后连早膳也不用了,吩咐着嬷嬷:“陪哀家走一趟摄政王府。”
“主子,你还没有用早膳呢。”
嬷嬷提醒着。
瞟了早膳一眼,太皇太后叹着:“哀家哪还有心情用早膳。”说着,便往外面走去,那名嬷嬷赶紧带着小宫女们跟随着太皇太后走出慈庆宫。
“皇上驾到。”
一行人才走到院子里,宫门口便传来了太监尖细的叫声。
太皇太后微微地皱了皱眉,顿住了脚步。
片刻后便看到夜无极领着他的贴身太监大步地走进来,头上的冠冕都还没有摘下来,应该是刚下朝回来。
“孙儿见过皇祖母。”
走到太皇太后面前,夜无极微微地弯腰向太皇太后行了一礼。
太皇太后笑道:“极儿不必多礼了,今儿个怎地这么快便下朝了?”
夜无极站直身子,浅笑着答:“今天朝务不多,结束得便早些。”他看看太皇太后,问着:“皇祖母这是要去哪里?天气已经转冷,皇祖母也不多穿件衣服。”说着,夜无极又朝嬷嬷黑下脸,冷声责备着:“尔等是怎么侍候皇祖母的?还不给皇祖母再拿件衣裳来,皇祖母要是冷着了,朕赏你们板子吃!”
嬷嬷以及那些宫女们吓得赶紧跪下请罪。
夜无极以前在宫人面前都是温温和和的,可自从他亲政后,那张俊脸就反复无常,前一刻对你还是笑着,下一刻就可以命人把你拖出去打板子,把帝皇的反复无常发挥得淋漓尽致,却也让整个皇宫上下开始惧起这位少帝,不敢再把他看成小孩子了。
太皇太后眼眸深处飞快地闪过了不悦,不过一闪而逝,脸上还是笑着,对夜无极说道:“极儿,你别责怪他们了,是皇祖母不冷,不愿意多穿衣服。皇祖母想出宫一趟看看你沐皇叔去。”
在夜无极面前,太皇太后很识趣地改变了对夜沐的称呼,不再说摄政两个字,免得刺激到夜无极。看看夜无极,太皇太后又问着:“极儿,你是不是找皇祖母有事?”
夜无极扶着太皇太后往慈庆宫外走去,嘴里恭顺地应着:“皇祖母,极儿也记挂着皇叔,极儿也下朝了,就陪皇祖母走一趟吧。”
知道他有事找自己,但现在不说,太皇太后也不心急,放任他扶着她走。
夜无极身边的贴身太监听到夜无极也要去摄政王府,立即吩咐下去,摆驾摄政王府。
婆孙俩在宫廷侍卫以及奴才们的簇拥下出了皇宫,直奔摄政王府,不过片刻便到了王府门前,早就接到了通报的周妃带着李公公等人在王府门前迎驾。
夜无极先下车舆。
周妃领着众人连忙跪下行礼。
夜无极挺直腰肢立在周妃等人的面前,等到周妃等人礼毕,他才温声说道:“王婶请起。”
“谢皇上。”
周妃谢恩后站起来。
“媚儿。”
太皇太后瞧着周妃更加的纤瘦了,心疼地叫了一声,上前来便拉住了周妃的手,心疼地说道:“媚儿,照顾沐儿很重要,可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呀,哀家三天前才来看过,你咋又瘦了一圈。”
周妃单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涩涩地笑了笑,没有答话。夜沐的情况还没有好转,夜千泽派人暗中送回来的药,未能解去夜沐身上被种下的慢性之毒,其实也不是药不对症,而是周妃如今无法再用药水给夜沐洗澡,或许是御医察觉到夜沐的毒被慢慢地解除,禀报了少帝,少帝便派了不少的大内高手潜伏在摄政王府四周围,如今的摄政王府就是一个臭鸡蛋,被苍蝇围得结结实实的,就连夜沐自己的那些暗卫们如今都不敢现身,一现身就会被夜无极的人发现。连晚上都失去了自由,周妃哪里还能再给夜沐用药水洗澡?所以夜沐一直是老样子,走不了太长时间,需要有人扶着才能走一圈。
“沐儿好些了吗?”
太皇太后在周妃的扶持下往里走,关切地问着。
周妃红了红眼,轻声答着:“王爷还是老样子。”
太皇太后低叹一声,脚下的步伐便有几分的踉跄。
“把这块匾摘下来。”
身后忽然响起了夜无极淡淡的吩咐。
婆媳俩本能地扭头看去,看到夜无极指着摄政王府大门口上的那块写着“摄政王府”四个大字的匾吩咐着侍卫们。
看到夜无极要摘了摄政王府的那块匾,周妃有几分惊惶地看向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便走出来,问着夜无极:“极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夜无极恭敬地答着:“皇祖母,孙儿如今已经亲政,沐皇叔又身体不好,无法再辅政,孙儿便觉得‘摄政王府’还是恢复‘沐王府’吧。”
太皇太后看一眼那块匾,想说什么,在看到夜无极闪烁着无情的黑眸时,她终是什么都没有说,淡淡地说道:“沐儿的确无法再辅政,随皇上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说着,她拉着周妃扭身就进去。
夜无极立即吩咐人搬来梯子,把“摄政王府”那块匾摘了下来,换上了“沐王府”的那块旧匾。
亲眼看着代表摄政权力的匾被摘下来了,夜无极才满意地跨过了门槛,大步走进去。
李公公看着夜无极连一块匾都无法再容忍下去,心里惊惶也悲切,摄政王府……还是迎来了它的风暴。现在风暴初起,会发展到什么程度,无法预料。
松院里,夜沐看到太皇太后来了,神情淡冷,只是淡冷地坐起来,要向太皇太后行礼,被太皇太后抢上前去按住了。“沐儿,你身子不好,就别起来了,那些礼对母后也不重要。”
夜沐在心里苦笑着,如果母后早一点这样想,或许事情不会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
“沐儿。”
太皇太后地床前坐下,看着小儿子躺在床上,双手无用,有口不能言的样子,她的眼便红了起来,心疼的泪花在眼里打转。每看一次小儿子,她的心就痛一次,也自责一次。
夜沐只是淡淡地注视着自己的母亲,看到太皇太后哭泣的时候,他也是淡淡然,没有任何的动作。
“都医治了快半年,怎么还是这个样子,当初不是说休养一些时日就会好转的吗?”太皇太后用丝帕拭着泪,哽咽着说。
走进来的夜无极听到太皇太后这一句话,神色自若,没有半点不妥。
夜沐看到他进来,又挣扎着要起来给他行礼。
夜无极赶紧阻止他,让他躺着不用再行礼。
“来人,传御医!”
太皇太后忽然吩咐着,“哀家要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宫人看看夜无极,见他没有要阻止的意思,才敢朝外面吩咐着:“传御医。”
宫人的反应,夜沐都看在眼里。
他每天吃的药,药方,他是看过的,没有半点问题,但他的身子就是好不起来,也不知道夜无极是如何在他身上下了慢性之毒的。不过想到夜无极有个神医舅父,夜沐又苦笑起来,在医理方面,所有御医都不及一个元缺,要是元缺教着夜无极如何下毒,他也是防不胜防呀。
好在,他如今还有点用处,夜无极还不会一下子就要了他的命。
夜千泽在外面带兵打仗,掌握了部份的兵权,虽说夜无极再派了朗玉卿大将军去压制着夜千泽,夜千泽的处境再次举步维艰,夜沐也相信他的稚儿不会轻易屈服的,肯定会更加的强大。当他的稚奴强大到可以与夜无极分庭抗礼时,便是他的死期。
无防,生死,他早就看透了,在紫儿去世时,他就把生死置之度外,苟且偷生到如今,不过是没有看到稚儿强大起来。
夜无极留他到现在,无非是想在将来用他的命去威胁他的稚儿。
夜沐在心里冷笑着,他绝对不会成为儿子的威胁。
御医们很快就来了。
瞧见太皇太后和夜无极都在,御医们一进门,就跪下了。
太皇太后瞪着御医,怒声质问着:“御医,哀家问问你们,沐王爷都休养了将近半年,怎么还是一点起色都没有?哀家不是吩咐过你们吗,一定要用最好的药。”
御医们惶恐地答着:“臣等一直都是给王爷用最好的药,王爷伤得太重,所以……至今难以好转,臣等真的尽了力。”
“混帐!当初你们可是向哀家说过,王爷休养一些时日就能好转的!你们胆敢欺骗哀家,来人,把他们都拖出去,斩了!”
太皇太后铁青着一张脸,大怒地吩咐着左右。
“太皇太后饶命呀!”御医们吓得赶紧求饶。
“皇祖母息怒。”
夜无极在这个时候插话进来,并示意左右先别动。左右也不敢立即就把御医们拖下去斩了,因为夜无极还没有表态。
“皇祖母息怒。太医院的御医们都在这里了,皇祖母要是一怒之下把他们都斩了,那沐皇叔以后怎么办?再说了,御医们都尽了心尽了力,用的又都是最好的药,朕都看过药方的,皇祖母想必也看过,沐皇叔伤势太重,才会这么长时间无法好转。”
“可是……”
“皇祖母,都是那贼子害的,皇祖母心里要是恨着,那贼子的儿女如今还关在天牢里……”夜无极说到这里便没有再说下去。
提到楚王妃以及她和轩辕彻所生的三个儿女,太皇太后的眼里立即染满了恨意。曾经都是她最疼爱的孙子孙女,转眼间,便与她无关,教她如何不恨?都怪她有眼无珠,身为亲娘,竟然不知道儿子已经被别人换掉了。
轩辕非派过不少人来大星,想救走兴宁姐弟三人,可惜天牢里守卫森严,根本就救不走。那姐弟三人在天牢里一关便是数月,早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楚王妃不算重要,轩辕彻本就不爱她,与她生儿育女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被发现而已,所以她被关在一般的大牢里,从来就没有人去救过她。
“极儿,还关着他们做什么,全都斩了,不,要将他们碎尸万段,方能解哀家之恨!”太皇太后恨恨地说道,被夜无极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
夜无极安抚着太皇太后,却未下命令将兴宁姐弟三人碎尸万段,他留着还有用呢。
夜沐看着自己的母亲与侄儿暗中相斗着,他的母亲或许是老了,已经不是侄儿的对手了。
母亲想借着怒意斩了所有御医,无非是想重新换一批御医,让他有机会得到真正好的医治,但他的侄儿岂是省油的灯……
太皇太后被夜无极安抚着扶出了夜沐的房间,不知不觉间便已离开沐王府。
上了轿舆,太皇太后才用力地咬着下唇,眼底的悔恨也越发的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