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晟就站在玉兰树下,看见不远处,有几个人站在办公楼外寒暄、握手,随后就有人坐上一辆宝马,慢慢开出厂区。
其中有一两个人,钟晟还有印象,都是凤醴酒业集团的高层,最初遗址发掘的时候,在饭局上有一面之缘。按理说,这些高层平时都在隔壁的新厂区办公,但无论他们来老厂区做什么事,都应该和温小满有关系。因为温小满此时就站在不远处,正微笑着目送宝马车离去。
温小满回头,和钟晟投过来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她怔了一下,和身边人打了声招呼,朝钟晟的方向缓缓走来。
“去考古工地吗?”钟晟静静地看着温小满,语气温和。
“嗯,一起走吧。”
温小满站在钟晟的身侧,两个人平静地走了一段路,谁也没有开口,仿佛在享受这片刻的静谧。
南方的春天终究是到了,风中带着若有似无的暖意,脚下踩着白玉兰的落花,一路旖旎。
再转角,就到了考古工地,温小满停了步子,两人相对而立。
“我听说你是顾明君教授的学生。”
钟晟站定,微低头,看着她“对。”
“我好像没有跟你讲过我的故事,”温小满避开他的视线,目光柔柔地落在地上的玉兰,“我小的时候见过顾教授,他和我是同乡,有一年,他回乡探亲,市教育局认为机会难得,就牵头开了一个讲座,请顾教授给全市的中小学生做考古知识科普。我那时才小学,整个班被抽去听讲座,位置很不好,顾教授讲了什么根本就听不清。也是年纪小,没定性,我那时就趁班主任不注意,偷偷溜出去了。但一个小学生,能跑去哪里呢,就在礼堂附近转悠呗。我记得当时礼堂内摆了好多展览板,介绍的就是顾教授在河北发掘出液态酒的新闻,内容设计得很好,图文并茂,我看了好久,觉得很有意思,当时就想千年前古人喝的东西,尝起来是什么味儿呢。
“说来也奇怪,当时的年纪,我连酒都没有喝过,顶多也只尝过爷爷用筷子蘸酒的那点滋味,怎么会好奇古酒的味道。但也就只是一个念头,我没去深究,却也没忘。
“后来,高考失利,差了那么几分,调剂去了酿酒与食品工程专业,一路读下来,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如今回头细细地想来,有因有果,起承转合,竟像是冥冥中自有定数……”
故事到了尾声,余音渐渐消散,忽然,一阵微风拂过,枝头有盏开盛的玉兰,扑簌一声落了下来。
玉兰的花盏很大,温小满似有察觉,下意识地偏头躲了一下,却不想站在对面的钟晟也抬起手,堪堪穿过她扬起的发丝,接住了从树上落下的那盏花。
不经意落下的花,不经意抬起的手,所有的不经意,造就了一份恰到好处。
若将这一刻铭记,交于隽永岁月收藏,等相片发黄,等白发苍苍,再想起来,才叫温柔。
“小满姐?”突然有人出声打碎这难得的静谧,田欣站在转角,吃惊地喊道,“钟、钟老师……”
钟晟缓缓收回手,指间还残留着发丝的触感,他垂眼,长睫掩住神色,淡淡发问“有什么事?”
田欣有些尴尬,支吾了半天“呃,周、周领队说有事要找您。”
“好,我这就去。”钟晟低低地应了一声,却不动,一味地低头,似是在看手里捧的花。
这次换温小满有点讪讪,她理了下头发,转身看向田欣,笑吟吟地说“既然你们有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她转身欲走,不料才迈开一步,手腕就被人不由分说地攥住,她微愣,手中倏然出现了一盏玉兰,衣袂翻飞间,她听见他在她耳侧低语“送给你……”
温小满怔怔,怅然回头,身后早已没有人影,只剩下手里的一捧白花,徒留暧昧。
田欣觉得自己的脑子快炸了,反反复复,出现的画面都是温小满和钟晟的身影,简直神鬼难救。
他和她竟那样好,他和她、竟那样好!
随即,有许多从前被忽略的细节浮上心头他叫她小满,叫自己却是连名带姓的田欣!她简直恨死了她爸妈取名的时候思虑不周。
不止这些。
他拉她的手,撩她的头发,甚至还送她花,如果自己没有及时出现,是不是他还要亲她?
田欣神经质地尖叫了一声,根本不敢细想。
为什么、为什么男人都会被温小满迷住,法学院的男神如此,她心里的男神也是如此。
不、不能这样,钟晟一定是被温小满的伪善给欺骗了,对,对,一定是这样,自己不也曾全身心地信任过温小满。
呵,温小满这个骗子,明明对自己说毕业季不想谈恋爱,转过身就去勾引男人,难道她忘了她在学校里做的那些破事?
“啊……”田欣忽然想起了什么,轻轻叫了一声。
对啊,钟晟一定不知道温小满在学校里的事,他百分百是被她骗了。
田欣瞬间正义感爆棚,心思动了起来,瞬间一个不成行的计划浮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