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这雨下的,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考古队员李远抬手戴上冲锋衣的帽子,双手插袋,缩着脖子,小跑着穿过半个厂区,向发掘现场走去。
凤醴酿酒作坊遗址位于凤醴酒业集团老厂房的地下,最初是因为要对一处老旧厂房进行改建,建筑工人在施工动土时,意外发现厚厚的封土下竟藏着古代遗迹。
李远到了厂房前,正想摸钥匙,竟然发现门已经开了。他看了看表,才六点半,心里纳闷,竟然会有人比他还早?
天光尚早,李远走进去,影影绰绰地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凉风一吹,他后背莫名攒起来一股寒意。
李远哆哆嗦嗦地又向前走了一米,忽然见白光一闪,他唬了一跳,半晌才醒过来“嗐,钟师兄,是你啊。”
只见逆光中,一个人影直起身,站了起来,他身量极高,四肢修长,甚至比对面的李远高出半个头。手电筒的光晃过,露出一张五官深邃的脸,眉眼精致,唇线清晰,健康的小麦色表明他经常在户外工作,深咖冲锋衣加暗色工装裤,本来是极其“土味”的搭配,却被他穿得很是挺括,可见身材是真的匀称。钟晟一手擎着手电筒,用牙咬掉沾满土渍的手套,远远地冲李远挑了下眉“你这是怎么了,抖得这么厉害。”
李远讪讪笑着“嘿嘿,冻得、冻得。一大早被冻醒了,被窝实在是暖不热,只能爬起来了,师兄你也是?”
钟晟转身,背脊挺拔,肩线笔直,随意说道“昨晚没来得及过来,今天就想早点看看发掘进展,怎么,一起?”
偶像师兄相邀,迷弟李远怎么舍得拒绝。钟晟也是刚到的发掘现场,在他来之前,凤醴酿酒作坊遗址已经由益州省考古研究所主持发掘近一年。
经过初步勘探后,考古所发现凤醴遗址范围之广、历史价值之高,都远超预估。尤其在三区7号、8号探方中发现了大量疑似酒具的陶器、瓷器堆积,其中不乏保存密封完好的器具。
毕竟是酿酒作坊遗址,出土保存完好的陶瓷器,是不是意味着也有可能出土古代液态酒?
比起其他文物,古代液态酒就显得特殊多了。酒这个东西,天生就具有易挥发、易变质、不易保存的特质,如果真的发掘出来,怎么保存也是个大问题,要知道这对普通的考古队员,可是难以应付的难题啊。
在发现这一情况后,益州省考古研究所立刻进行会议讨论,经过慎重考虑,最终决定向上级考古单位申请,特调一位专家过来主持陶瓷器的发掘工作。
于是,钟晟就来了。
在路过三区时,李远笑嘻嘻地问“师兄,大老远把你从北京叫过来,就是为了这些吧。”
“你要是当初学得好,也就不用叫我来了。”钟晟和李远是同门师兄弟,师从我国当代的著名考古学家、科学院院士、博士生导师顾明君教授,钟晟虽说入门早,年龄却比李远还小两岁,他仗着专业水平高,这话说得倒也硬气。
钟大师兄的毒舌,可真是叫人恨也不是,爱也不是,一句话堵得李远哑口无言。
李远仗着自己跟钟晟关系好,很不甘心就这样平白叫钟晟占了上风,眼珠一转,似乎想起了什么。李远心里盘算着坏点子,觑着钟晟的脸色,小心翼翼里带了几分幸灾乐祸,说“怎么样,师兄,空降的领导不好做吧?”
钟晟淡淡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尽是意味深长。
李远被这眼神吓得连连摆手,忙说“哎哎哎,师兄,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可没别的意思,周领队资历深,你多顺着点呗。”
李远这话有几层深意,能点明的是钟晟强龙不压地头蛇,让他收敛锋芒,莫要惹人妒忌,没说透的是,李远心底对钟晟的惦记和亲近。末了,他还拍了拍钟晟的肩膀,“别多想,我去吃饭了,回头给你捎俩肉馅大包子。”
“啧……”钟晟有些不爽地揉了揉额角,脑海里却浮现出一个女生的身影,低眉顺眼,瞧着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谁想到竟还有个硬芯,这个节骨眼上,真能给自己找事。钟晟深深叹口气,俯身下去,继续观察眼前的遗迹。
周长河到的时候,钟晟已经埋头工作了半个钟头了,周长河木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只见他双腿跪在探方里,膝盖上绑着的护膝已经陷在松软的泥土里,十足是踏实肯干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