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们之间完全没有半点儿兵戈相见的味道,反倒像是一对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个喝茶,一个饮酒,一个拘谨,一个游刃有余,甚至旁边还有一位画着白面、身穿粉色和服、手拿纸扇的日本歌姬,随着悠扬的乐声,起舞弄影,给这场意料之外的见面平添了几分欢乐。
叶承欢皱了皱眉,自己女人火急火燎,司马风云倒好,跑到这儿来喝酒泡妞来了。
他刚要震怒,就见司马风云喝酒中还掺杂着咳嗽,脸色姜黄,拿着酒杯手微微发颤,他看了丁香一眼,这才明白,怪不得在元武道馆时司马风云没有露面,看样子他病得不轻。
病成这样居然还为了女儿跑来卖老骨头,叶承欢内心第一次对他肃然起敬。
虽然有病在身,可大人物毕竟是大人物,黑道枭雄的范儿一点儿不倒,身板还是那么硬,眼神还是那么捉摸不透。
“爸爸……”丁香的声音有些发颤。
司马风云看也没看自己女儿一眼,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沉沉的道:“谁让你来的?”
“我……”
司马风云不客气的打断她:“没看到吗,我来跟德川先生喝酒,不想被人扰了清兴。”
两个恨不得置对方死地的仇人在一起喝酒,傻瓜都看得出来,平静的表面背后藏着什么。
司马风云又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幽幽的道:“德川先生,听说过断箭的故事吗?”
德川家兴默默的摇摇头,听他说下去。
“这是一个关于战斗、意志和父与子的故事,我想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德川家兴还是没言语,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在我们神州的春秋战国时代,一位父亲和他的儿子出征打战。
父亲已做了将军,儿子还只是马前卒。
又一阵号角吹响,战鼓雷鸣了,父亲庄严的托起一个箭囊,其中插着一只箭。
父亲郑重对儿子说:“这是家袭宝箭,配带身边,力量无穷,但千万不可抽出来。”
那是一个极其精美的箭囊,厚牛皮打制,镶着幽幽泛光的铜边儿,再看露出的箭尾,一眼便能认定用上等的孔雀羽毛制作。
儿子喜上眉梢,贪婪的推想箭杆、箭头的模样,耳旁仿佛嗖嗖的箭声掠过,敌方的主帅应声折马而毙。
果然,配带宝箭的儿子英勇非凡,所向披靡。
当鸣金收兵的号角吹响时,儿子再也禁不住得胜的豪气,完全背弃了父亲的叮嘱,强烈的欲望驱赶着他呼一声就拔出宝箭,试图看个究竟。骤然间他惊呆了。
一只断箭,箭囊里装着一只折断的箭!
原来自己一直垮着只断箭在打仗,儿子吓出了一身冷汗,仿佛顷刻间失去支柱的房子,意志轰然坍塌了。
结果不言自明,儿子惨死于乱军之中。
拂开蒙蒙的硝烟,父亲拣起那柄断箭,沉重的啐一口:“不相信自己的意志,永远也做不成将军。”
他的故事显然带了几分嘲讽的味道,“我听说德川家族是日本武士道精神的名片,可是,我在你和你儿子身上并没看到。”
德川家兴并没言语,他身边的一个斯斯文文、貌似翻译的男人已经开口了:“司马先生,很感谢你讲了一个生动的故事。那么,下面按照神州的礼仪,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要按照德川先生的意愿讲一个故事才好。”
叶承欢这才举目看向站在德川家兴旁边的那个男人,那人跪坐在德川身后,娓娓道来。
在日本,一位父亲带着6岁的儿子郊游,父亲钓鱼,儿子在一旁玩耍。在离湖边不远处,有一个很深的大坑。孩子好奇,自己偷偷摸索着下到坑里。
玩了一阵子后他发现,大坑离地面很高,下来容易上去难。
于是,他不得不求助正在钓鱼的父亲:‘爸爸,爸爸,帮帮我,我上不去了!’但他没有得到回应。
其实,此时此刻他知道他的父亲正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钓鱼,他没有想到,父亲会对其求助置之不理。
于是,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愤怒。他开始直呼父亲大人的名字,并称之为‘混蛋’。
可他的父亲还是置之不理。
这时,天渐渐地黑下来,出于恐惧和无助,他的第二个反应是哭泣,又哭又喊,足以令做父亲的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