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薄棺材,如果不在意材料、外观,随便削些木材,用钉子钉起来就行。
甚至钉子都不用,由于秦汉时期民间铁料缺乏,所以木匠自有一套办法,利用卯榫结构,设置巧妙机关,将木材器物组装即可。
阿大阿二兄弟的祖上几代都是木匠,虽然参了军,但手艺活还是没落下,很快砍了几颗大树,造了口棺材。
棺材很轻,也没有涂漆,并非专业工具打造,所以看着外形极为粗糙,但陈暮无所谓,只要是口棺材,能代表它的意义就行。
打造好之后,大队继续前行,沿途一路上,到处都是抓捕百姓的曹操士兵。
骑兵卷起尘烟滚滚,不需要派人去通报,早有斥候告诉了曹操。
沭水河畔,曹操大军安营扎寨,他们建造了大量浮桥,过河之后,几番攻城,都没有攻破。
因此曹操思虑再三,最终选择了震慑陶谦的计划,抓捕百姓,于城前斩杀。
只是万幸的是,这个计划还未开始,陈暮就已经快马抵达。
曹操得知消息后,带着曹仁曹洪程昱陈宫及亲卫数百,轻骑赶来迎接。
夏风吹拂,远方田园粟苗成熟,迎风飘荡,却无人收割。
官道上无数百姓被押着,如溪流一般汇聚向曹营,再过两日,他们就要被送到郯县城下砍头。
小山坡上,曹操的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狭长的眼眸眯起来,俯瞰旷野,只见远方骑兵浩浩荡荡,排山倒海般涌来,似乎有惊天的气势。
一个“陈”字大旗竖着,最前面的那一匹快马如一团紫云般冲刺在最前头,世间仿佛有了一团幻影,势如闪电。
看到那奔腾如地龙翻身的铁骑大军,曹操的眼中不由露出一丝艳羡。
当年西凉铁骑名震天下,就连公孙瓒的幽州骑兵都逊色几分,正面对抗中只能以量取胜,唯有刘备和陈暮的亲卫玄甲重骑能够与西凉军分庭抗礼。
这一千骑兵人数不虽然多,但人铠马具全副武装的战力,可堪比一万步兵,在战争中能起到极大的作用。
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有这样一支铁骑?
曹操在心中恍惚出神。
过了片刻,玄甲重骑已经抵达山下,曹操下了坡,看到最前面的陈暮,催促着绝影上前,笑呵呵地扬声道:“子归!你来迟了。”
其实曹操嘴上笑嘻嘻,心里MMP,眼看自己屠县震慑陶谦的计划即将完成,没想到着陈子归来得这么快。
陈暮却板着一张司马脸,等到近前,忽然放声大哭:“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曹操:“???”
曹仁:“???”
曹洪:“???”
程昱:“???”
陈宫:“???”
“额......”
曹操有些摸不着头脑,左右看看,见程昱陈宫等人也是一头雾水,满脸疑惑。
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状况。
等陈暮表演了一会儿,曹操才迟疑许久,不解问道:“子归,你这是在哭甚?”
莫非是太想自己了?
自己跟陈子归交情有这么好吗?
曹操心里嘀咕。
哪料到陈暮嚎啕道:“孟德兄,我是为你哭呀。我知你命不久矣,因而悲恸万分,哀伤落泪。”
咚。
黄忠催促着马越众而出,他双手上举,竟是硬生生以自己的力量扛着两三百斤的棺材骑在马上,重重地往地上一丢,发出沉闷的声音。
曹操的脸色顿时变了,曹仁曹洪等人瞬间也是竖眉瞪眼,程昱和陈宫则是略微疑惑,不明白这闹的是哪一出。
现场气氛紧张起来,两边的士兵,都悄无声息地将自己的武器牢牢握在手里。
七月流火,烈日炎炎。
众人鸦雀无声,谁都没有说话,唯有马匹原地踏了一下蹄,或是打了个响鼻,打破这丝沉寂。
许是感觉到空气里的躁意,过了许久,曹操才深深呼了几口气,脸色平静下来,缓缓说道:“子归,这是何意?
陈暮摇摇头:“孟德兄还不明白吗?我是在劝你当及时悬崖勒马,不要在死亡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简单来说,别作死了。
曹仁大怒道:“陈子归,你是在咒我从兄死?”
陈暮一脸无辜道:“子孝,我一片好心,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呵。”
曹仁冷笑起来:“一片好心?那这口棺材又是何意?”
陈暮淡淡地道:“自然是等孟德兄去世之后,用来装殓尸体。你们看,这棺材还是滑盖的,届时还能推拉以瞻仰孟德兄遗容。”
“你!”
曹仁曹洪当时候就把刀抽了出来。
蹭蹭蹭。
黄忠阿大阿二张龙赵虎以及身后大量骑士同时抽出武器。
曹操是听说陈暮来了,特意来迎接他的,所以没有带多少人,只有数百人,真打起来,肯定占不到便宜。
更何况他的亲卫有不少都没有骑马,战将不过五六人,如何比得上人家千名战将级的骑兵?
因而见陈暮的人面色不善,曹操也心中打鼓,可碍于颜面,一时间竟没有服软。
双方僵持,剑拔弩张,似乎随时会打起来。
正在这个时候,远处官道上,一匹关中黑色小毛驴踩着轻快的步子,蹦蹦跳跳地跑过来。
驴上有一白衣儒生,年约二十上下,长得剑眉星目,仪表堂堂,侧坐在驴上,腰中别着个酒葫芦,在小毛驴蹄子哒哒哒的声音中,慢慢地来到众人面前。
“明公!”
郭嘉跳下小毛驴,先向曹操行了一礼。
曹操见到他,脸色缓和下来,点点头:“嗯。”
“光禄大夫!”
郭嘉又面向陈暮行了一礼。
陈暮眼珠子转了转,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也回了一礼:“先生好。”
“看来光禄大夫是知道了?”
郭嘉反问。
“倒是还不知道先生身份。”
“在下郭嘉郭奉孝。”
“颍川郭氏?”
“不过是破落的支族而已。”
“先生说笑了。”
陈暮笑道:“郭氏精通小杜律,以法学传家,自先祖弘后,数世皆传法律,子孙至公者一人,廷尉七人,侯者三人,刺史、二千石、侍中、中郎将者二十余人,侍御史、正、监、平者甚众,乃高门大族也。”
郭嘉连连谦虚道:“过誉了,郭氏再是如何,又如何比得上光禄大夫祖上曲逆侯奇谋定江山,先助高祖得天下,又除吕氏之患,开创大汉数百年基业?”
“呵呵。”
陈暮笑而不语。
郭嘉便问道:“只是嘉有一事不明。”
“先生请说。”
“光禄大夫是如何得知嘉的存在?”
听到这个问题,陈暮沉吟道:“孟德兄麾下谋士,我素有所知。戏贤戏志才,颍川人也,擅以阳谋立世,极少阴诡之道。程昱程仲德,东郡人也,擅长兵阵战事,狠辣有余,仁德不足。陈宫陈公台,东武阳人也,虽有智计百出,却不谙人心。孟德兄也是才高出众,可那封书信深谙人心之道,若是出自孟德兄及几位大才手笔,我是不信的。所以我大胆猜测,孟德兄必然新得了一位极善于把控人心的谋士,我虽不知道此人是谁,但在信中诈一诈孟德兄,还是很简单。”
“原来如此。”
郭嘉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却是惊涛骇浪。
陈暮如数家珍,将曹操麾下几位谋士的性格特点说得明明白白,像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一样,这份了解程度,确实让他感觉到心惊胆战。
“哼。”
程昱冷哼一声道:“我早听闻青州军情司无孔不入,今日倒是见识了,你早就调查过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