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州城外
地窖的盖子被人打开了,荀正又看见了那个小眼睛少年,正笑眯眯的探头瞅着自己;“你是何人?”虚弱的刺客一边眯着眼躲避着阳光,一边脱口而出,问出心中最大的疑惑;
“鹿弁!”少年回答的很爽快。
“这是哪里?”
“不知谁家的菜窖;”
“为何捉我?”
“腌了吃肉!”回答依然很爽快,只是这答案让荀正一时语塞。
见对方不再言语,地窖里的气氛有些尴尬,酷爱聊天的鹿弁决定打破僵局主动搭茬“你为何刺杀秦老贼?”荀正凛然道“秦宗权残暴不仁,祸害百姓自当杀之……”鹿弁略微想想,很没礼貌的打断了他;“何人派你来杀的?”刺客一脸被羞辱的表情,怒斥道“我乃堂堂游侠,岂是受人指派的走狗!”。
这次轮到鹿弁无言以对!
大唐游侠?在这个乱纷纷的世道里居然还有游侠?大白天见鬼也比这真实些吧!
既然想不明白,鹿弁也就失去了继续聊天的兴致,晃了晃连着铁钩的绳子,恶声恶气的恐吓道“若不想死,就莫要作声,若是被那申丛捉了去,不腌就吃了你。”
见那少年准备离开,刺客忍不住追问道“你是如何看破我行藏的?”
鹿弁龇出一口白牙戏谑“嘿嘿,怪你长得太像肉羊!”说罢就不再搭理他,扔下去个水囊和一块糠饼,重新盖上了地窖的盖子。
……
其实,鹿弁第一次看见荀正时就已经瞧出了端倪。
一个痴汉偏偏待在百姓逃散殆尽的边孝村此为其一;看似呆滞的目光却偏偏始终不离帅帐左右此其二;自己扔个糠饼过去,他却不似恶鬼般狼吞虎咽此其三;最重要的一点是,满身污秽蓬头垢面,却独独没有一点眼屎糊住眼睛,谁家的痴汉这般讲究?
事出反常必有妖!把所有疑点串连起来“故意待在边孝村,观察帅帐守备情况,没有饮食之忧的人……”答案已跃然纸上。
刺客第一次去帅帐行刺时,鹿弁就隐藏在树林里窥视。直到看他在侍卫追捕下藏身于树洞,才悄然离去。
刺客第二次去帅帐刺杀时,鹿弁早早就已在树洞处张网以待,就是没想到,刺客行动失败身负重伤,无法再藏身树洞,鹿弁只能费力背着晕厥过去的他,扔进了这个百姓废弃的菜窖。
……
申丛看着手里的军报,嘴角不自觉的微微抽搐了几下。前日,朱温突袭了自己的中路大军,前营先锋郭璠所部无力抵挡,败退十余里,才堪堪稳住了阵脚,看着军报又不由自主的想起秦宗权那双阴鸷的眼睛,申丛就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军情战报,秦宗权当然早已收到,雷霆之怒在所难免,而战败之责却迟迟没有确定,自己该如何自处?要不要主动担责,任凭大王发落?
万万不可!秦宗权嗜杀成性,前次追捕刺客之事已对他心存芥蒂,时至今日已有月余,那逃脱的贼人却还是不见踪影。此番若再有指挥不利的罪责,恐怕自己断难活命!可战事不利终究得要有人出来担责的……
申丛揉揉酸痛的双眼,目光巡梭间,终于停留在了军报内郭璠的名字上,精神才为之一振!他长舒一口浊气,思忖片刻后提笔写道“所部前营先锋都尉郭璠,畏敌不前,临阵退缩……杖责五十,贬为校尉……”
……
月光下,边孝村外的水泡子里,忙碌一天的辎重兵们,终于得到了难得的休憩时光,鹿弁正在使劲给许存擦着背。
“大哥,郭璠部死伤惨重败退了十余里。”鹿弁说道;“蔡州军虽然人多势众,可鱼龙混杂各怀心事终究难成大事。”许存满脸不屑的说着。“当时亏得大哥舍命用计,把我等兄弟调至辎重营,否则如今哪还有命在?”鹿弁由衷地赞了一句,“如今鹿哥儿拍马溜须的本领是越发纯熟了!”许存呵呵笑着夺过布巾,拽过鹿弁给他擦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