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因此留下
内流的弱水河
又会变得女人的眼泪一样的纤细
我至今还收藏着许多旷山峰发表的文章的剪报。有一篇散文《驼鸣》,写得真是精彩绝伦:
很多人赞美驼铃,但就个人来说,我对于驼鸣之感念,比之对于驼铃,要深刻一些。虽然我自己倾听骆驼的鸣叫,也就那么两三回,但这种鸣叫如同平地钟声、空谷回音一般在我的脑海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第一次听见驼鸣是在巴丹吉林沙漠南沿,那时我刚刚入伍,对于西北的属性不甚了解。有一次到八道泉乡办事,在一个小村子见到一大群骆驼。这里并不是沙漠,最多也只能算是沙漠的边缘,能见到骆驼是我不曾想到的。所以一见到这么一群庞然大物,远观它那怪异的脑袋、高高的驼峰,嗅着它们身体上散发出的奇臭味,我先是一惊,心虚得很,后又觉好奇,因之久久不肯离去。这时驼群中有谁发出一声振聋发馈的长鸣,其他骆驼也跟着鸣叫了几声。这长鸣如同沙哑的老式火车汽笛一般,令我全身颤栗,一股凄凉漫进我的鼻子,透进我的心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震撼哟,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慨哟,骆驼,你原来是世界上动物里最伤感的一类。回到营房,我在清朝诗人姚兴滇的诗句里印证了我的体验:“偶而惊闻忒默鸣,呜呜咽咽作哀声,凄凉境界伤心泪,铁石肝肠亦动情。”诗中的忒默即蒙古语骆驼之意。
这以后,我有机会到巴丹吉林沙漠生活,见的骆驼多了,渐渐地对骆驼也就了解了,也就不足为怪了,但驼鸣声总是很少听见。听见的是驼铃声。在甘肃酒泉到内蒙古额济纳旗的简易公路上,在额济纳旗的街上,我见到过负重的骆驼,它们伴着驼铃,坚定而又执着地迈进。驼铃声很清脆,很响亮,好象是在向人类炫耀什么,就那样不停地“叮咚”。这时偶尔传出一声驼鸣,把驼铃声压住,把那种自豪感压得无影无踪,代之以一种最原始的频率,代之以一种悲壮和凄凉。
在沙漠和草原,人们以骆驼肉为美味佳肴,特别是驼掌堪与熊掌媲美。但每次见驼掌、驼肚之类的端上桌面,我都要仔细地盯着看,并不说话,更不食用,见其他人吃得津津有味,心中就不断地传来骆驼的鸣叫,等大家把驼肉吃完,鸣叫才能停止。这种折磨是刻骨铭心的。
我曾经几次去过中蒙边境的策克边贸站,边贸站喂养了一大群骆驼。所以一有到边贸站的任务,我总是抢着去,但每次都是去也匆匆,回也匆匆,眼见骆驼在边防站周围的漠野上散漫,但总是无缘与其亲近。
最近一次去策克,是去年的冬天。这次我有机会走出边贸站的院墙,到大漠里去追逐骆驼。当时天空略微起沙,太阳灰蒙蒙的,骆驼们在漠野里转来转去。这里基本没有长草,加上是冬天,沙漠里什么都没有,所以骆驼们根本不是在觅食,它们就那么随心所欲地转来转去。我知道骆驼吃饱喝足能管很多天,用不着为它们的饱与饿担心。我想走近它们。这时我的心中已经没有了恐惧,有的只是一种同情的亲近感,可它们并不理会我的好意,见我走近,便散开了。几匹骆驼交替前行与灰蒙蒙的夕阳构成一幅美妙的剪影,这幅剪影是任何风景画家都会为之动情的图画,它激起了我对美好事物的回忆,骆驼一下子成为我心中一座壮美的雕像。
越追不上,我就越想追。眼看就要触摸到一匹骆驼了,一丝胜利的喜悦快要涌上喉咙,化为欢呼,可这时骆驼却突然发出了一声长长的鸣叫。这鸣叫在空旷的漠野回荡,一直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可能是奔跑的缘故,在我听来,这次的驼鸣已经没有了一丝丝的凄凉与悲壮,相反而是一种激越和慷慨,是一种无畏和勇敢,就象是生命暗夜里的火把,把我浑身的热血一下子点燃了。
这驼鸣将伴随我渡过很长的一段岁月!
那一次,我把这份报纸拿给阴立仁看。阴立仁阴沉着脸说:“有球用,酸不溜秋的。提干?我想提,随时都可以。”——
nul
( 欲海突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