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会将槐树和池塘放到一起,就像同样很少有人会将堆满纸书和卷宗的书柜放到外面。
而且是放到饭桌之前。
扶着老爷子坐在最上头,皇甫理伸手做了一个请势便自顾自的坐在了左手首位上。
皇甫极和皇甫婉儿对着几人点了点头纷纷坐下,各自拿了碗筷盛满了饭。
正如他们口中所言,不必拘束,也不必谈一些形式上的东西,这就只是一场家宴,无论是氛围还是饭菜都是如此。
简单的九个菜,没有什么讲究,四荤四素,还有一碗翡翠蛋花汤。
家宴的味道自然谈不上奢华,无论是味道还是摆盘都很朴实,但很好吃。
李休吃了一口青菜,觉得十分不错。
“吃饭的地方通常不会有什么太大的讲究,但桌子前放着两个书柜的确很少见,可有缘由?”
不戒小和尚夹了一块肉吃的满嘴流油,那番模样将皇甫兄妹看的一愣一愣的,哪见过和尚吃肉的?
不愧是法号不戒,果然啥都不戒。
皇甫极开口解释道:“没什么特殊的缘由,只是因为我和小妹喜欢看书,但又懒得动弹,于是便直接将书柜移到了这里,饭后可以坐在树下直接看,省力的很。”
皇甫婉儿脸色微微一红,低头吃着面前盘子里的青菜,也不说话。
也难怪,皇甫极这话好像将她说成了一个好吃懒做的人一般。
皇甫婉儿很漂亮,而且是那种真正的温柔知性,书香世家独有的温婉儒雅,让人见了就忍不住心生欢喜。
没人不喜欢这样如水温柔的女子。
“先前理公子说要问我一件事情,何事?”
李休吃光了一碗饭,然后将饭碗递给了梁小刀。
他则是抬头看着皇甫理问道。
许多地方都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讲究,但是皇甫家并不在这些事情,何况也的确没什么道理。
皇甫理一只手端着饭碗,沉吟了一会儿问道:“子非的伤好些了吗?”
子非入五境的时间比他晚,但刚入五境便在诸天卷上高居第七,一剑斩出千万里来到了从浦的门前,后更是以五境之身斩六境雷劫,这份气魄放眼天下也是无人可比。
荒州之上的人很少会提起这个名字,但每当有人提起总会露出尊敬之色。
他口中提到的伤势自然是在说子非斩六境雷劫之时所留下的伤势,那样的伤很重,妄图挑衅天地法则,若不是萧泊如太强硬生生的撕碎了劫云,恐怕最后子非会受到不小的牵连。
梁小刀盛好了饭递了过来,李休伸手接过,回答道:“我走的早,并不知晓他的状况如何,但有草圣在,即便再重也算不得什么。”
这话倒是没错,皇甫理点了点头,心中认同。
草圣在医道之上的手段即便是放到荒州那也是处于绝对顶尖的行列,何况还有医天下这样的圣药存在。
“只是可惜,自从当年梅会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皇甫理叹了一口气,目光之中满是遗憾。
“荒州和大唐很远,但我想对你来说并不算远。”
李休看着他,说道。
对于一个三十岁便已经是五境宗师的人来说,尤其是皇甫理在入五境的时候甚至还不到三十岁,对于这样一个绝对的天之骄子来说,要去一次唐国算不得什么。
皇甫理沉默了一瞬,解释道:“当年书院梅会聚集了整片大陆之上年轻一辈所有的所谓天骄,即便是青山剑宗和妖族都有人参加,但最终却无一例外都输在了子非的手上,也就是从那一日之后倾天策上关于子非的记录当中写上了一个横压一代的词语。”
这话的确不假,横压一代就是横压一代,同代当中没有一人能够比得上他。
饭桌之上无人说话,显得很是安静,过往就只有风吹过树叶吹过池水的声音。
还是那柜纸书随风而翻动的清爽。
这声音很好听。
李休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他的脸上,显然还是之前那个问题,荒州与大唐固然距离遥远,但是对于五境修士来说却也算不得什么。
如果真的想去直接去便好,哪里还用得着在此刻不停地遗憾着。
看出了他们几人心中的想法,皇甫理露出一个笑容,眼中也出现了一抹不服输,轻声道:“我与他第一次见面之时便输给了他,没理由第二次见面还要输给他。”
这话说的并不直接,但李休却听懂了他的意思。
因为他现在没有胜过子非的把握,所以哪怕再如何想见,那也是不如不见。
“我很好奇,当年的梅会发生了什么。”
李休开口问道。
关于当年梅会的记载有很多,无论是倾天策还是书院,甚至就连听雪楼以及江湖上都有不少关于那个过程的传闻和记载。
他每一处都看过,但总觉得差在哪里。
就像是有所纰漏,中间的什么过程有意无意的被人选择了忽略,一场波澜壮阔的盛宴却缺少了最为重要的东西,那无论是读起来还是听起来都会差上很多意思。
他曾经问过子非,子非却从未说过。
所以这事儿也就再未提起过。
皇甫理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了极为复杂的神情,带着追忆和怀念,还有尊重和敬仰,最重要的是那双眸子深处的钦佩和惊艳。
种种复杂不一的眼神竟是在同一时刻出现在眸中。
可想而知他现在的心情一定就如同这双眼一般复杂且难明。
“当年梅会发生了很多事,倾天策的记载也没有出现太大的纰漏,只是那件事情很难用文字和语言和叙述。”皇甫理的目光不停流转,就像是在沉吟措辞一般,直到许久之后他方才说道,话语中带着由衷的敬佩和拜服,也有一丝向往,道:“子非是惊艳了时代的人,无论是前十万年还是后十万年,天下间都不可能再出现如他那般优秀的人。”
“有多优秀?”
梁小刀忍不住插话问道,他的脸上带着一抹骄傲之色,子非就是大唐的颜面,天下间任何人提起对他的敬仰都会让唐人露出骄傲之色,与有荣焉。
“言语无法形容。”
皇甫理想了想,说道:“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只能说无论是荒州还是唐国,又或是东方的青山剑宗,所有与他同时代的人站在一起,也不如他的一条手臂,子非生在当代,他的敌人却站在从前。”
梁小刀沉默了下来。
即便是慕容雪和李休也是没有说话,因为这样的评价实在太高,高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