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炮是读过高中的人,他为人讲理守信,并没有那种自家孩子身上哪怕虱子都是好的乡野村夫胡搅蛮缠劲,这也是为什么被奶奶和妈宠坏的江大河能被带到辛安冬面前请罪的原因。
谁做错了事就该由谁承担责任,江大炮并不能代表江大河,辛安冬也不能代表原来的辛安冬。
“叔叔,让大河跟我道歉吧,只要他真心悔过,我可以原谅他。”
认真的对江大炮说完,他看向脸上被鼻涕眼泪糊住的江大河,说,“如果你觉得推我下河没有过错,你可以不说,但凡你心底有一丝愧疚,请向我说对不起。”
这是他能为死去的原身讨要的唯一东西。
屋子里的几个大人都被他的一番话镇住了,谁也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能够如此冷静如此理性的说出这样一番话。
不哭不闹,不喊不叫,只要一个道歉,你对不起我,你得给我赔礼。
这样的胸襟和气度,江大炮看着眼前的小豆丁,心里突然有个感觉,辛家这是养了个厉害小子啊,将来准有出息。
同样被震住的还有江大河。
原身受家人影响,也长了一副鹌鹑样,村子里的孩子们都喜欢欺负这个不会哭闹告状的瓷娃娃,三天两头掐脸踢上一脚是家常便饭,谁都没当回事,就连家长知道孩子欺负辛安冬,也不过随口说一句不放在心上。
江大河身为小一代村霸,顶着他大哥江大江以前留下的赫赫威名,在村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谁也没想到不过心情不好随手将辛安冬推到河里,却突然像是踢到了铁板。
他爸二话不说回家一顿皮鞭,抽得他哭爹喊娘,最后竟然还被很没有面子的拎到辛安冬面前认错!
辛安冬算哪根葱哪瓣蒜,要不是他爸,现在他就能再揍他一顿!
可是……可是辛安冬怎么突然转性了?站在面前,不说话看着他,黑黝黝的眼珠子一瞬不瞬盯着他,江大河竟然有种寒冬里掉进冰窟窿的感觉。
“对,对不起。”
讷讷吐出这几个字,好像洪水开了闸,紧跟着江大河心头涌上一股源源不断的愧疚。
辛安冬从不跟他打架,也不跟他抢当大哥,分吃的不给也不闹,一直很听话,好像,好像他真不该推人的,听说他被人从河里捞上岸脸白的像死了一样……
满意的听到三个字,辛安冬只觉得胸腔一直积压的沉滞感突然消失一般。
他露出一个笑,对江大河和缓的说,“下次不要再任性。”
因为你永远不会知道年少时一个简单的玩闹毁掉了一个孩子的性命。
“噢,噢。”江大河像模像样的点头,然后羞愧的低下。
他比辛安冬还大一岁,因为家里条件好,长得虎头虎脑的,此刻蔫头耷脑的站在辛安冬面前,活像个做错了事被老师训的捣蛋学生。
一旁的江大炮目露欣慰,儿子能知错,看来经过这次教训,终于懂事了些。
既然安冬决定原谅大河,在辛家人看来又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总不能跟半大孩子一般见识,况且江大炮这么客气送来赔礼的东西,既然道了歉就算了事。
江大河的妈松了一口气,上前握住辛妈妈的手,有些羞愧的说,“文芳,是我太惯这孩子,让你家冬子这次受罪,我之前还拦着不准我家这口子上门,现在看来,我竟然还不如冬子一个小孩明事理,这次我算是看清了,你们一大家子都是好相处明事理的人,这才教出了冬子这样乖巧懂事的孩子,我该向你取经!”
辛妈妈窘迫的脸蛋都红了,江妈妈这时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塞进她手里,“给孩子买点营养品补补,这小脸刷白,我看着都不落忍!”
“这可不行,我怎么能要你钱呢,香梅你拿回去。”辛妈妈不肯拿钱,急得要塞回给江妈妈。
江妈妈是个爽快的性子,又察觉到丈夫赞赏的目光,便更加用力的把钱塞进辛妈妈裤兜里,脸上一般,故意说,“文芳你要真原谅我就把钱收了,不然我晚上睡觉心里都不安稳!孩子进医院花的钱就不说了,你们一家子跟着担惊受怕,我现在想想真是后悔没早上门,跟你说句实话文芳,我看着冬子瘦瘦小小的,一想到都是我家臭小子造的孽,我的心里就慌啊!”
辛妈妈为难的还要推拒。
他们家是穷,但绝不愿贪别人家一毛一分钱。
“妹子,妹子!”江妈妈语重心长的喊,祈求一般,紧握住她的手,深切的说,“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姐,钱你就收着,面子重要还是孩子的身体重要,这话不用我多说你心里头也有数,真的,你就是我妹子,以后谁要敢欺负你,我王香梅第一个不同意!”
江妈妈这一番说唱太情真意切,好似妈妈不守着就是罪过一般。
这时,爷爷沉闷的开口,对辛妈妈说,“香梅都说到这份上,你就收着吧。”
“这,好吧。”辛妈妈这才为难的收起钱。
儿子住院花了家里所有的积蓄,现在身子还弱着,三闺女磕破头预支的工资,这些都像是大石头沉甸甸压在她心里,辛文芳不是不想要这笔钱,只是一贯怯弱的本性让她不好意思拿。
既然父亲开了口,老人家心里肯定也是想用这笔钱给儿子买点吃的补身子,辛文芳便只好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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