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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
策马穿过斑驳的城墙,映入刘虔方眼帘的,是经过一场战火洗礼,破败不堪的街道。
南宣府仅存的光荣军几乎全被歼灭,剩下的一些老弱病残也都丢下兵器选择投降。
残垣断壁后,有着不少来不及撤走的百姓,惊恐地看着入城的玄都军队,尤其是当目光扫到刘虔方时,就如见了鬼一般。
哀嚎声,求饶声,妇孺啼哭声不断地往刘虔方耳中冲去。
很刺耳啊,刘虔方想着。
但当这种感觉蔓延到脑海中去时,竟化作一片酥麻感,拨弄着他每一条神经。
怎么这样舒服的?刘虔方甚至还有些享受,连他自己也暗感惊讶。
这就是自己一手缔造出来的战争结果?
以往的刘虔方,都是在父亲的指挥下冲锋陷阵,杀戮对他来说既是工作,也是习惯。
当人习惯一种事情之后,就会逐渐麻木到无感。
此次闪击南宣府,却是不同,他作为主帅基本只负责调兵遣将,自己从未亲手杀敌。
但在见到这已是司空见惯的战后场景时,他第一次感到原来由自己来主导一场战争的感觉竟是如此畅快淋漓。
他在得知自己父亲死讯时也未曾落泪,因为他深信猎犬终须山上丧,将军难免阵中亡的道理。
人固有一死,何况他们这种刀头舔血的。
刘虔方有一段忘不了的往事,那是他十五岁的时候,吾仙关外的火石平原,在与某王朝的斥候队经过一场无险可守的近身肉搏后,浑身是血,疲惫不堪的他枕着敌人和友军的躯体堆成的尸山睡着了。
随后他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灵魂出窍,漂浮在半空,脚下的大地上躺着的,是他的身体,已经身首异处,双目还被挖去,凄惨无比。
可那时的他并无惊慌,只是想着自己和那些阵亡的将士没什么差别吧。
当他醒来后,脸上却平添了两道泪痕,他哭过。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那应该是他脱离婴儿了时期后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哭。
这件事他对谁也没说过,包括自己的父亲刘斌,因为他不理解自己为何哭。
今天他终于知道了,原来当年的泪水,是来自他灵魂本能的悲伤。
还未体验到亲自操刀战争的快感,怎能逝去?
刘虔方情不自禁将手中的楚江高高举起,他很想仰天长啸,终究还是憋住了。
“饶命啊!”
跪伏着的降兵,躲在破烂建筑后的百姓被他这一下吓得不清,还以为是这玄都军队的大帅下了格杀令。
负责辅佐刘虔方的两个被廖百炼派来的副将正骑马跟在刘虔方后面,见了主帅这样也是一时不知所措。
左边的副将悄悄靠近右边的副将,轻声问道“大帅这是何意啊?”
在刚被指派为副将时,这两个跟随廖百炼多年的将军还有些不服,凭什么要我们来给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将当副手?
但当这段时间见识了刘虔方那几乎是与生俱来的非凡军事才能后,他们彻底变成了这位大帅的拥簇。
右边那个副将摊摊手,道“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大帅的高深岂是你我能揣摩的。”
“就像我们刚接触他时一样,你以为他年轻没经验,把他看成第一层,觉得自己在第二层,实际上人家估计是第五层。”
……
当刘虔方攻陷南宣府的捷报还未传到玄都时,在楚莫了的安排下,一人骑着快马星夜出城,往着西南方向去了。
翡翠山,一坐大岳南地有名的灵山。
传说此处曾有仙人羽化登仙,所以此山终年仙雾缭绕。
又因其山远观时发出奇异碧光,如一块巨大翡翠,所以被称作翡翠山。
上身的大汉将手中空了的酒缸往地上一丢,翻身下马。
他所处的位置,正在翡翠山山脚下。
抬头仰望,尽是一片云雾,闪着夺人眼球的奇幻碧光。
整座山的上峰部分隐藏在那常年不散的雾中,若隐若现,如戴着华丽面纱的妖娆舞女,却有种特殊的吸引力,教人产生一种上去揭开面纱一睹芳容的冲动。
这里似乎刚下过一场雨,沿山体而生的植物上弥漫着一股湿气,配上那无处不在的氤氲混杂在空气中,吸上一口的感觉初是生涩,随后却有种难以言喻的通透,这般舒爽让人心旷神怡。
“嗯……”
赤身汉子猛吸一口,再将体内浊气吐出。
“每次来到这翡翠山下都感觉空气比其他地方好多了,怪不得都说在这修行能成仙,找个机会把咱断刀阁的总坛搬到这山上来,也让阁里出几个仙人,让老子开开眼。”
一缕微弱的阳光透过层层云雾射下,映出男人那长满络腮胡子,狂放不羁的面庞,正是净决道场十二仙之一的刀煞魔——白鬼。
他将双手负于身后,轻轻一跃,一脚就踏在了那山壁上。
再借力,整个人又往上飞腾了一大段。
白鬼就靠着一身惊世骇俗的内力,一步一步朝着这根本无路可上的翡翠山山峰上攀去。
“他奶奶的,爬山累不累!下次一定得把李飞那老倔驴请出来,以后这种活都归他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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