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建设几乎立刻喊了一声,“老二。”
可他喊出来,陆海港把那话也说出来了。
这句话信息量可太大了。
几乎完全可以勾画出事情的真相了。
为什么要突然搬离了过去住的城市,为什么要将姥姥撵走,都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答案。
恐怕是,姥姥中了彩票,他们陆家独吞了。
这是多恶的一家人!
姥姥绝不是有了钱就自己走了的人,他们得多毒啊,把钱吞了,把一个将近六十岁,伺候了他们那么多年的老太太赶走了。
甚至,老太太的腿还断了。
谭淼几乎想冲过去给他们一拳,却被韩钧紧紧的握住了手,韩钧的力气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大,他捏着谭淼的手,让他半步都走不了。
韩钧说,“有警察。”
可他还说了,“彩票?那警察同志,我们更怀疑,吴玉珍老太太当年中了奖,陆家人为了私吞,将老太太残忍杀害。老太太已经失踪四年了,没有人瞧见过她,肯定是他们做的。”
如果说刚刚,陆家人还能狡辩的话。
在陆海港一句不经大脑的反驳后,他们如何狡辩?
陆家五口人脸色都难看极了,杀人啊,杀人是要赔命的,谁敢担这个责任?
这会儿他们就软了,态度好了很多。
还是陆建设开了口,“没有。这事儿我们不想说的,毕竟是中奖的事儿,我们怕招灾才不承认的。你们要问,我就告诉你,我们原先住在安市,我买彩票中了五百万,我们怕有人知道了,抢钱,就连夜搬来了这里。你们要不信,可以去彩票中心问问,是我和我弟弟领的奖。”
“至于老太太,我说实话吧,跟她闺女一样,就是见钱眼开。我们中了奖她就动心思了,非要分一半。我说这是我中的,跟她没关系。不过我们可以保证她晚年生活无忧都不行,闹腾着要给,我们自然不愿意啊。
结果呢,她就虐待我爸爸,这哪里行啊,我们就要求她搬走了。毕竟当年我爸和老头也没领证。没什么法律关系。她去哪里了,我们其实不知道,以为她回老家了。”
警察就问,“为什么说她找外孙子去了?”
陆建设也有理,“那不是怕别人知道彩票的事儿,编的。”
他编完就觉得挺说得通的,还开始卖惨了,“警察同志,吴玉珍怎么样,关我们家什么事啊。别吓唬人啊,我爸可有心脏病!”
他这么一提醒,陆大海就开始捂着胸口说难受,顿时,陆家两个儿子两个媳妇就跳了起来,有喊着拿药的,有喊着倒水的,一副忙着的样子。
显然是想装病逼走他们呢。
就这个混乱的时候,韩钧说了一句,“彩票我们倒是查到了,还查到了当年的老板,老板说,那期买的是个老年妇女。不是你。你们是想吞了彩票,才杀人灭口的吧。”
他说着,还捏了捏谭淼的手。
谭淼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这是假的。
可陆家人不知道,韩钧显然说中了真相,刚刚还忙忙活活的陆家人一下子都愣了,脸色惨白起来。
姜晓辉趁机说了句,“这故意杀人,可是死罪。警察同志,我们要报案。”
那边警察又不说话,他们就是一家子窝里横的无赖,哪里受得住这个吓?只当是他们全都知道了。
害怕之后,陆大海就先招了,“真没有杀人,我们不敢。对,彩票是她买的,本来她要是把钱都花在家里,我怎么可能赶她走?她非要闹着把……把……”
他看向了谭淼,“把你接回来,说你在谭家过不了好日子,你说我养她一个还不行,还替别人养孙子?我不愿意就吵起来了,她就一心想带着彩票走人。”
“我们就是一时糊涂,穷惯了,就……就骗她说来开店,把你接来,就领了彩票,到了陕州,就把她赶走了。我们真没杀人。我们没那个胆。”
他说着都哭了起来,“警察同志,真没有,谁敢啊。再说,要是人死了,我总的有地方埋啊,对不对?我冤枉啊。”
这恐怕才是真相。
谭淼立刻问,“她去哪里了?”
这会儿,他们却不敢隐瞒了,“去找你妈了。你妈有一年给她寄过一封信,她一直留着,没找你肯定找她去了。”
姥姥的确也跟黄厨师说要去找何月,他又问,“地址你还记得吗?”
陆大海就说,“不太记得了,不过是在上海,好像在一个叫维佳的公司,那会儿她嘟囔过很多次。就这些了,我们真没杀人,不敢的。”
“她的腿怎么断的?”
这会儿,一直没说话的谭家大媳妇突然插了一句,“那是她自己摔的,可跟我们没关系。”
那就是知道了,甭管什么原因,他们抢了老太太的钱,把断了腿的老太太赶了出去。
谭淼只想扑上去替姥姥报仇,可他又知道,这不合法,会给韩钧惹麻烦,只能生生的忍着。
陆家人还想求情,韩钧就看了姜晓辉一眼,姜晓辉去上去跟警察同志说了两句,警察就直接要把他们带走。
陆建设他们显然没想到还要去公安局,惊恐的问,“还要干什么?我们没杀人!”
警察同志就说,“这还需要调查,请配合我们进一步调查。”
他们一家五口听了算是松了口气,没杀不能安在他们头上吧。
可往外走的时候,就听见韩钧加了句,“不杀人,你们也有罪。没领证是吧,非法侵占他人巨额财产不但要返还,也是要坐牢的。至于故意伤害罪,等着老太太找到了,你们谁也逃不了。”
陆家人拿着这些钱当命根子,一听就心疼的不得了,何况还要坐牢?顿时,陆大海一口气没上来,这下是真气晕了。
他们闹腾的要死,姜晓辉就去盯着他们了。
屋子里顿时就剩下了韩钧和谭淼。
韩钧想想,这小孩有难受也不哭出来,喜欢自己憋着,就想给他点空间。自己也往外走去。
可没想到,谭淼一抬头却露出个笑容。
这孩子长得花开富贵,只这么一笑,虽然在这样一间乱七八糟的房子里,可韩钧也觉得四处花都开了。
韩钧挺意外的,“不难受啊?”
谭淼摇摇头,“韩董,谢谢你。我起码知道了一些真相,虽然很难受,可我一想到,我在慢慢的接近姥姥,有一天我肯定能找到她,我就特别高兴。谢谢你,我知道虽然是姜大哥帮忙,但你一定做了更多。”
韩钧这样的人,见过多少人,一个十八岁的男孩如何能在他面前隐藏自己的情绪呢。
谭淼笑容的背后,他看到了他湿润的眼睛,紧闭的牙关,挺直的脊梁,还有攥紧的双手,他难过但却有分寸,不失态。
韩钧尊重这样的一个男人。
他说,“不用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