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等谢了恩,来至床前,请安毕,元妃都赐了坐。贾母等又告了坐。元妃便问贾母道:野近日身上可好?”贾母扶着小丫头,颤颤巍巍站起来,答应道:野托娘娘洪福,起居尚健。”元妃又向邢夫人王夫人问了好。邢王二夫人站着回了话。元妃又问凤姐:野家中过的日子若何?”凤姐站起来回奏道:“尚可支持。”元妃道:野这几年来,难为你操心!”凤姐正要站起来回奏,只见一个宫女传进许多职名,请娘娘龙目。元妃看时,就是贾赦贾政等若干人。那元妃看了职名,心里一酸,止不住早流下泪来。宫女JU!过绢子,元妃一面拭泪,一面传谕道:野今日稍安,令他们夕卜面暂歇。”贾母等站起来,又谢了恩。元妃含泪道:野父女弟兄,反不如小家子得以常常亲近。”贾母等都忍着泪道:野娘娘不用悲伤,家中已托着娘娘的福多了。”元妃又问:野宝玉近来若何?”贾母道:野近来颇肯念书。因他父亲逼得严紧,如今文字也都做上来了。”元妃道:野这样才好。”遂向外宫赐宴。便有两个宫女儿,四个小太监,引了到一座宫里。已摆得齐整,各按坐次坐了。不必细述。
一时吃完了饭,贾母带着他婆媳三人,谢过宴。又耽搁了一回,看看已至酉初,不敢羁留,俱各辞了出来。元妃命宫女儿引道,送至内宫门,门外仍是四个小太监送出。贾母等依旧坐着轿子出来贾赦接着,大伙儿一齐回去。到家,又要安排明后日进宫,仍令照应齐集,不提。
且说薛家金桂自赶出薛蟠去了,日间拌嘴,没有对头,秋菱又住在宝钗那边去了,只剩得宝蟾一人同住。既给与薛蟠作妾,宝蟾的意气又不比从前了曰金桂看去,更是一个对头,自己也后悔不来。一日,吃了几杯闷酒,躺在炕上,便要借那宝蟾作个醒酒汤儿,因问着宝蟾道:野大爷前日出门,到底是到那里去,你自然是知道的了?”宝蟾道:野我那里知道,他在奶奶跟前还不说,谁知道个陛事?”金桂冷笑道:野如今还有什么‘奶奶,‘太太,的,都是你们的世界了!另人是惹不得的,有人护庇着,我也不敢去虎头上捉虱子;你还是我的丫头,问你一句话,你就和我摔脸子,说塞话!你既这么有势力,为什么不把我勒死了,你和秋菱,不拘谁做了奶奶,那不清净了么?偏我又不死,碍着你们的道儿!”宝蟾听了这话,那里受得住?便眼睛直直的瞅着金桂道:野奶奶这些闲话只好说给别人听去,我并没合奶奶说什么,奶奶不敢惹人家,何苦来拿着我们小软儿出气呢?正经的,奶奶又装听不见,‘没事人一大堆’了。”说着便哭天哭地起来。金桂越发腿,便爬下丝,要打宝蟾。宝蟾也是夏家的风气,半点儿不让。金桂将桌椅杯盏尽行打翻,那宝蟾只管喊冤叫屈,那里理会他。岂知薛嫩马在宝钗房中,听见如此吵嚷,便叫秋菱:野你过去瞧瞧,且劝劝他们。”宝钗道:“使不得,妈妈别叫他去。他去了,岂含能劝他?那更是火上浇了油了。”薛姨妈道:“既这么样,我自己过去。”宝钗道:野依我说,妈妈也不用去,由着他们闹去罢。这也是没法儿的事了。”薛姨妈道:野这那里还了得!”说着自己扶了丫头,往金桂这边来。宝钗只得也跟着过去。又嘱咐香菱道:野你在这里罢。”
母女同至金桂房门口,听见里头正还嚷哭不止。薛嫩马道,“你们是怎么着,又这么家翻宅乱起来?这还象个人家儿吗?矮墙浅屋的,难道者杯怕亲戚们听见笑话了么?”金桂屋里接声道:野我倒怕人笑话呢!只是这里‘扫帚颠倒竖,也没主子,也没奴才,也没大老婆,没小老婆,都是混账世界了!我们夏家门子里没见过这样规矩,实在受不得你们家这样委屈了!”宝钗道:野大嫂子,妈妈因听见闹得慌才过来的,就是问的急了些,没有分清‘奶奶,‘宝蟾,两字,也没有什么。如今且先把事情说开,大家和和气气的过日子,也省了妈妈天天为咱们操心。”薛姨妈道:“是啊,先把事撤兑开了,你再问我的不是,还不迟呢。”金桂道:“好姑娘,好姑娘!你是个大贤大德的。你日后必定有个好人家,好女婿,决不象我这样守活寡,举眼无亲,叫人家骑上头来欺负的。我是个没心眼儿的人,只求姑娘,我说话,别往死里挑拣!我从小」儿到如今,没有爹娘教导。再者,我们屋里老婆、汉子、大女人、小女人的事,姑娘也管不得!”
宝钗听了这话,又是羞,又是气,见他母亲这样光景,又是疼不过。因忍了气说道:野大嫂子,我劝你少说句儿罢。谁挑拣你?又是杂负你?别说是嫂子,就是秋菱,我也从来没有加他一点声气儿的。”金桂听了这几句话,更力财自着炕沿大哭起来说:野我那里比得秋菱?连他脚底下的泥我还跟不上呢!他是来久了的,知道姑娘的心事,又会献勤儿。我是新来的,又不会献勤儿,妯何拿我比他?何苦来!天下有几个都是贵妃的命?行点好儿罢。另修的象我嫁个糊涂行子,守活寡;那就是活活儿的现了眼了!”薛姨妈听到这里,万分气不过,便站起身来道,“不是我护着自己的女孩儿,他句句劝你,你却句句怄他。你有什么过不去,不用寻他,勒死我倒也是希松的!冶宝钗忙劝道:野妈妈,你老人家不用动气。咱们既来劝他,自己生气,倒多了一层气。不如且去,等嫂子歇歇儿再说。”因吩咐宝蟾道:野你也别闹了。”说着,跟了薛嫩马,便出来了。
走过院子里,只见贾母身边的丫头同着秋菱迎面走来。薛姨妈道:野你从那里来?老太太身上可安?”那丫头道:野老太太身上好,叫来请姨太太安,还谢谢前儿的荔枝,还给琴姑娘道喜。”宝钗道:野你多早晚来的?”那丫头道:“来了好一会子了。”薛嫩马料他知道,红着脸兑道:“这如今,我们家里闹的也不象个过日子的人家了,叫你们那边听见笑话。”丫头道:野姨太太说那里的话?谁家没个碟大碗小靡着碰着的呢?那是姨太太多心罢咧。”说着,跟了回到薛姨妈房中,略坐了一回,就去了。
宝钗正嘱咐秋菱些话,只听薛姨妈忽然叫道:野左胁疼痛的很!冶说着,便向炕上躺下。唬得宝钗香菱二人手足无措。要知后事如何,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