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宝玉听了,亡进来看时,只见琥珀站在屏风艮前说广快去罢。立等你兑话呢!”宝玉来至上房,只见贾母正和王夫人众姐妹商议给史湘云还席。宝玉因说:“我有个主意,既没有外客,吃的东西也别定了样数,谁素日爱吃的,拣样儿做几样,也不必按桌席,每人跟谢罢一张高几,各人爱吃的东西一两样,再一个十锦攒心盒子,自斟壶,岂不别致?”贾母听了,说很是,即命人传与厨房;“明日就拣我们爱吃的东西做了,按着人数,再装了盒子来。早饭也摆在园里吃。”商议之间,早又掌灯,一夕无舌。
次日清早起来,可喜这日天气清朗。李纨清晨起来,看着老婆子丫头们扫那些落叶,并擦抹桌椅,预备茶酒器皿。只见丰儿带了刘姥姥板JJ进来,说“大奶奶倒忙的很”李纨笑道:“我说你昨儿去不成,只忙着要去。”刘姥姥笑道:“老太太留下我,叫我也热闹一天去。”丰儿拿了几把大小钥匙,兑道:“我们奶奶说了,外头的高几儿怕不够使,不如开了楼,把那收的拿下来使一天罢。奶奶原该亲自来,因和太太说话呢,请大奶奶开了,带着人搬罢。”李氏便命素云接了钥匙,又命婆子出去,把二门上小厮叫几个来,李氏站在大观楼下,往上看着,命人上去开了缀锦阁,一张一张的往下抬。小厮、老婆子、丫头一齐动手,抬了二十多张下来。李纨道:“好生着,别慌慌张张鬼赶着似的,仔细碰了牙子!”又回头向刘姥姥笑道:“姥姥也上去瞧瞧。”刘姥姥听说,巴不得一声儿,拉了板儿登梯上去。进里面,只见乌腿的,堆着些围屏桌椅大小花灯之类,虽不大认得,只见五彩闪灼,各有奇妙。念了几声佛,便下来了。然后傲上门,一齐下来。李纨道:“恐怕老太太高兴,越发把船上划子、篙、桨、遮阳幔子,都搬下来预备着。”众人答应,又复开了门,色色的搬下来。命小厮传驾娘们,到船坞里撑出两只船来。
正乱着,只见贾母已带了一群人进来了,李纨忙迎上去,笑道:“老太太高兴,倒进来了,我只当还没梳头呢,才掐了菊花要送去。”一面说,一面碧月早已捧过一个大荷叶式的翡翠盘子来,里面养着各色折枝菊花,贾母便拣了一朵大红的簪在鬓上。因回头看见了刘姥姥,忙笑道:“过来带花儿。”一语未完,凤姐儿便拉过刘姥姥来,笑道:“让我打扮你。”说着,把一盘子花,横三竖四的插了一头。贾母和众人笑的了不得。刘姥姥也笑道:野我这头也不知修了什么福,今JJ这样体面起来。”众人笑道:“你还不拔下来摔到他脸上呢,把你打扮的成了老妖精了。”刘姥姥笑道:“我虽老了,年轻时也风流,爱个花儿粉儿的,今儿索性作个老风流。”
说话间,已来至沁芳亭上,丫鬟们抱了个大锦褥子来,铺在栏杆榻板上,贾母倚栏坐下,命刘姥姥也坐在旁边,因问他:“这园子好不好?”刘姥姥念佛说道:“我们乡下人,到了年下,都上城来买画儿贴,闲了的时候儿,大家者怎么得到画逛逛!想着画儿也不过是假的,那里有这个真地方儿?谁知今JJ进这园里一瞧,竟比画儿还强十倍。怎么得有人也照着这个园子画一张,我带了家去给他们见见,死了也得好处!”贾母听说,指着惜春笑道:“你瞧我这个小孙女儿,他就会画,等明儿叫他画一张妯可?”刘姥姥听了,喜的亡跑过来,拉着惜春说道:“我的姑娘!你这么大年纪儿,又这么个好雏儿,还有这个能干,别是个神仙托生的罢?”
贾母众人者筷了。歇了歇,又领着刘姥姥都见识见识。先到了潇湘馆,一进门,只见两边翠竹夹路,土地下苍苔布满,中间羊肠一条石子漫的甬路。刘姥姥让出来与贾母众人走,自己却走土地。琥珀拉他道:野姥姥,你上来走,看青苔滑倒了。”刘姥姥道:“不相干,我们走熟了,姑娘们只管走罢。可惜你们的那阶,别沾了泥。”他只顾上头和人说话,不防脚底下果踩滑了,咕咚一交跌倒,众人者啪手呵呵的大笑。贾母笑骂道:“小蹄子们!还不搀起来,只站着笑!冶说话时,刘姥姥已爬起来了,自己也笑了,兑道:野才说嘴,就打了嘴了。”贾母问他:野可扭了腰了没有?叫丫头们捶捶。”刘姥姥道:野那里说的我这么姣嫩了,那一天不跌两下子,都要捶起来,还了得呢!冶紫鹃早打起湘帘,贾母等进来坐下,黛玉亲自用小茶盘捧了一盖碗茶来,奉与贾母。王夫人道:野我们不吃茶,狮良不用倒了。”黛玉听兑,便命丫头把自己窗下常坐的一张椅子挪到下手,请王夫人坐了遥刘姥姥因见窗下案上设着笔砚,又见书架上放着满满的书,刘姥姥道:野这必定是那一位哥儿的书房了?”贾母笑指黛玉道:野这是我这味小女儿的屋子。”刘姥姥留神打量了黛玉一番,方笑道:野这那里象个小姐的绣房?竟比那上等的书房还好呢!冶贾母因问:野宝玉怎么不见?”众丫头们答说:野在池子里船上呢。”贾母道:野谁又预备下船了?”李纨忙回说:野才开楼拿的。我恐怕老太太高兴,就预备下了。”贾母听了,方欲说舌时,有人回说:野姨太太来了。”贾母等刚站起来,只见薛嫩马早进来了,一面归坐,笑道:野今老太太高兴,这早晚就来了。”贾母笑道:野我才说,来迟了的要罚他,不想駄太就来迟了。”说笑一回。
贾母因见窗上纱颜色旧了,便和王夫人说道:野这个纱新糊上好看,过了后儿就不翠了。这院子里头又没有个桃杏树,这竹子已是绿的,再拿绿纱糊上,反倒不配。我记得咱们先有四五样颜色糊窗的纱呢。明给他把这窗上的换了。”凤姐儿忙道:野昨儿我开库房,看见大板箱里还有好几匹银红蝉翼纱,也有各样折枝花样的,也有流云蝙蝠花样的,也有百蝶穿花花样的,颜色又鲜,纱又轻软,我竟没见这个样的,拿了两匹出来做两床绵纱被,想来一定是好的。”贾母听了笑道:野呸!人人都说你没有没经过没见过的,连这个纱还不能认得,明还说嘴!冶薛姨妈等都笑说:野凭他怎么经过见过,怎么敢比老太太呢。老太太何不教导了他,连我们也听听。”凤姐儿也笑说:野好祖宗,教给我罢。”贾母笑向薛姨妈众人道:野那个纱,比你们的年纪还大呢。怪不得他认做蝉翼纱,原也有些象。不知道的都认做蝉翼纱。正经名字叫软烟罗。”凤姐儿道:野这个名儿也好听,只是我这么大了,纱罗也见过几百样,从没听见过这个名色。”贾母笑道:野你能活了多大?见过几样东西?就说嘴来了。那个软烟罗只有四样颜色,一样雨过天青,一样秋香色,一样松绿的,一样就是继红的。要是做了帐子,糊了窗屉,远远的看着,就和烟雾一样,所以叫做软烟罗,那银红的又叫做霞影纱。如今上用的府纱,也没有这样软厚轻密的了。”薛姨妈笑道:“别说凤丫头没见,连我也没听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