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苏游心念一动,寄存于龙庭道宫的天师灵神,立即延伸出一根看不见的丝线。
苏游平伸右臂,并将手心朝下。
而那根丝线仿佛有感应似的,立马乖顺地主动绕上他的指尖。
他抖了抖手指。
天师灵神立即顺从地收敛灵性,任由苏游调动自身本源,在现世幻化出一位老者。
老者身着朴素的灰袍,样貌无奇,满头银白之发,盘成一个简单的发髻留在脑后。
在苏游的操控下,他先是惟妙惟肖地作了个揖,随后才迈动步伐向远处走去。
老者身形似慢非快,但地上路程却像是被缩短了一样被他踩在脚下。
一眨眼的功夫,人影就消失不见。
......
......
方兴镇。
这是一个位于晴川谷南部、双方相距十余里的小镇。
它虽说是一个镇,但更像是一个豪华度假村。
这里没有高层酒楼,但装修精致、风格独特的独栋别墅却比比皆是,若是有意寻找,甚至还能看到小资清吧、高档温泉等服务场所。
不同于寻常山中小镇,这里人来人往,男女老少皆有。
他们大多面色红润,身上穿着的衣物透露着低调的奢华,举止投足之间也有着一股说不出的自信。
冲微道人在返回易渊观的时候,特意远远地绕过这群人。
虽然这群人非富即贵,但对他来说,却是十足十的避之不及的麻烦。
但凡来到这里的人,基本上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求平安。
若是只想指教一下养生之道,冲微道人并不会吝啬,他完全不介意将所有心得全部分享出来;但若是得了绝症、药石无医,想要在这里得到痊愈之法......
偏偏这样的人还不少。
毕竟在眼下这个不缺高级营养师,同时医疗技术有了显著提升的时代,也只有那些被逼到绝境的人,又或者是虔诚至极的教徒,才愿意将生还希望全部寄托在宗教之上。
事实上,除了易渊观,其余有几分真本事的寺庙宫阁,都总会遇到类似的问题,光是冲微道人知道的就有好几处,比如西南方七十公里之外的罗浮寺,再比如北边一百六十公里之外的青羊宫......
然而,暂且不提其余道人亦或者大德,只谈论冲微道人一人。
他既不是积善派的门人,更不讲佛门那一套慈悲理论,着实没有义务去普度众生——更何况他并没有从阎王手中抢人的强大本事。
冲微道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十多年前,他曾经遇到过一位很合眼缘的善信,双方极为投契。
可惜对方身患绝症,最多也只能再存世两三年。
那时候的他并没有现在的心境修为,又因为对方是自己寥寥可数的好友之一,便不遗余力地出力援助对方,不仅亲自调配养身药膳,更是牵桥搭线、寻找现代医术的专家进行会诊。
可对方最终还是在一年后去世。
念及于此,冲微道人心中的情绪一闪而逝,脸上罕见地浮现出黯然之色。
如果说他不愿意接待身患绝症之人,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自知难挽天命,那么还有一小部分原因,则是因为这次的遭遇让他对生死看淡了很多。
山林寂寂。
冲微道人心中想着有的没的,脚步却始终不急不缓,一路走过丛生的灌木,直奔深处的易渊观。
“隆隆——”
忽然,天空响起阵阵雷鸣。
冲微道人抬头一望。
原本澄澈碧蓝的天空,转瞬之间,就已经披上了一层灰蒙蒙的云纱,而向来清爽的山间空气,也因为即将下雨的缘故,逐渐变得沉闷。
“这天气说变就变呐......”冲微道人感叹一句。
他现在正处于一个比较尴尬的位置。
距离晴川谷的易渊观,仍有三个钟头的脚程;而身后的方兴镇,虽然距离不是很远,只需要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就能够抵达,但冲微道人宁愿淋雨也不愿去接触度假村里的人。
他不由得加快脚步。
空气越来越湿润,雷声也越来越大,四周的光线也因为阴云密布而逐渐变得熹微。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细雨淅沥,天空甚至已经出现了零星的水滴。
阴沉的天空一片黯淡,好似下一刻就会下起瓢泼大雨。
“看这架势,恐怕少不了一场特大暴雨,”冲微道人眉头大皱,“可是现在都十月份了,按理来说,晴川谷这个时间段很少出会有这样的天气......”
还未等他继续说下去,耳畔忽然响起的一声惊雷,立即将思绪给打断。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刀枪突出鸣。
天空倾泻的仿佛不是成串的雨滴,而是一道道水柱,径直从九天之上向下冲击。
冲微道人身上的衣服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被全部打湿,脚下的土地更是变得泥泞不堪,饶是他习惯了不甚好走的山间小路,此刻也难免脚步艰难、身形摇晃。
“咦,这是什么味道?”就在冲微道人陷入窘境的时候,一股异香突然直窜他的口鼻,“果香?不对,是酒香......唔,不全面,既有果香,也有酒香,同时还有草木的清香。”
这简直奇了怪了!
现在这种情况,别说果酒的香味,就算是在人的面前摆上一瓶开盖的香水,暴雨冲刷之下,鼻子也绝对嗅不到任何明显的气味。
冲微道人既感到诧异,又觉得有些奇特。
他鼻翼微动。
循着这股异香,没花多少力气,就找到一间山林之中的木棚。
木棚只盖了一个屋顶,四根木头作为支柱,没有墙壁遮挡,因此冲微道人也轻易地看清楚,在这木棚的中央正坐着一位老人。
老人身着灰袍,直接盘膝在地,右手拿着个巴掌大的小葫芦,左手捧着本泛黄的蓝皮书籍。
整个人优哉游哉。
看一眼书上的字,抿一口小葫芦里的酒。
除此之外,在老人跟前还有一个小火堆,火堆上架着一个盖着锅盖的小锅,也不知道里面在熬煮着什么。
冲微道人吸了吸鼻子。
异象愈发浓厚。
他不自觉地迈动脚步,走进木棚之中,向老者作了个揖:“天空雨大,冒昧进来,躲一下雨。”
老者抬头觑了一眼,微微颔首,算是应允。
冲微道人靠近火堆取暖。
场上缄默,无人说话。
冲微道人本来也不想过于唐突,然而那股异香仿佛像是自己长了腿脚似的,即便他未曾有意去嗅闻,但这异香却一个劲地往他的鼻子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