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其娘之,真是倒霉连喝凉水也能塞牙缝。”
坐在马上,远远的看见有一支打着秦旗的大军冲到阵前,方晓张嘴就是一句大秦朝国骂,此时他又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是替这支大军踩了个地雷。
恐怕这些人,才是渭源城内羌人设下埋伏的主要目的。
纵然羌人人多,但被玄甲精骑冲破了胆量,再加上义渠朾鈞的援兵,渭源城外的这场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
验明身份,两军主将于阵前相会,可仅仅只看了一眼,方晓便认出了来人是谁。
“义渠朾鈞,当代义渠族的族长主君,世代居于陇西,半秦半胡,陇西郡最出色的大秦骑军,除却李氏之外,便要顶数义渠族的战士了。”
“将军认得我?”
扫了一眼正在收尾的战场,义渠朾鈞微微皱眉,眼前这带着金属面具的将军让他想起了方才自九原传到陇西的消息,可除此之外义渠朾鈞却还是觉得这人的身形做派,似乎与一位他所认得的故人有些相似。
“义渠朾鈞之名,威震陇西,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将军谬赞了,方将军一战歼灭匈奴右贤王部二十万,才真是威震天下,今日之事末将还要多谢将军才是!”
经过简短的商业互吹,很快便进入正常交流阶段。
方晓之所以能够认得义渠朾鈞,实在是因为这位义渠族的主君,与扶苏之间,有着一丝“难以启齿”的血缘关系。
曾经秦昭襄王的母亲宣太后,便与当时纵横陇西的义渠国国主有着一段“不能说的公开秘密”。
虽然最后华阳太后为了大秦安稳,到底是绝情弃爱,将义渠国主诱杀在咸阳宫,但是却为这位国主生下了两个儿子。
而这两个儿子中之一便是如今大秦义渠族的先祖,是以这义渠朾鈞身上,也流着一丝楚人血脉。
而扶苏的母亲也是楚人,若要细算血脉,却与宣太后一般,都是芈姓熊氏也就是楚王旁支。
是以当初扶苏来到北地出任监军之后,可没少与义渠朾鈞来往。
“将军可是要往临兆、狄道去解救长城兵团?”
再次将目光,自玄甲精骑身上收回,义渠朾鈞半是赞叹,半是询问。
“义渠君不去吗?”
纵然从前相识,但如今形势不同,方晓自然不可能轻易亮出身份,只是看着一地的尸骨随口反问了一句。
“羌人来的毫无征兆,陇西各处都遭了胡祸,便是我义渠部,都因此而折损了许多财货青壮,这般大仇自然是要报的,可奈何人手实在不足,如今将军自九原而来,我自然是要随着将军前去杀敌的!”
“好!那你便带着你的兵马与我一同上路!”
没有多余的废话,方晓当即命令收拢战死者尸身,先就地掩埋做好标记,留待光复陇西,再带回故土安葬。
而这一做法又是将一众义渠部看的啧啧称奇,而北地郡秦军早在前些时日,得了王翳等人的宣贯,并且知道了这做法的真实性,再加上打了胜仗,于是一个个自然士气高涨。
“将军,甘都尉回报,他在渭源城内发现了数百幸存黔首。”
正待行军,突然有游骑上前禀告,方晓与义渠朾鈞闻言,顺着声音看去,果然见数百衣衫褴褛,眼中充斥这茫然与仇恨的黔首,被甘平自城内解救了出来。
看了一眼黔首,义渠朾鈞的目光便落在了方晓的身上,似是想要看看,这位让他总有莫名熟悉的将军,到底会如何处置这些黔首。
“若是那人,恐怕会仁心发作,直接带着这些累赘一起上路罢?”
这想法刚一升起,突然便见身旁方晓打马越众而出,耳边有阵阵马蹄声传来,黔首们麻木的眼神之中,露出一丝惊骇,有胆大的抬头看去,就看见一位骑着大黑马,着玄色衣甲带着金属面具的将军,出现在了自己等人的面前。
“你们甘心吗?”
声音传入耳中,可这数百黔首,却依旧麻木不仁,失去了一切,他们似乎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力量。
“土地被践踏,房屋被烧毁,亲人子女,在眼前被侮辱杀死,你们不恨吗?”
方晓的言语十分平淡,可这样的话语,落在耳中,这些麻木的黔首,却渐渐的开始咬牙切齿。
“很好,看样子你们的卵子还在,没有被那些蛮夷的马蹄踩爆。”
“羌人!是了!都是羌人!”
逐渐,有人咬牙切齿,红着眼睛口中喘着粗气,脸上的麻木渐渐消失。
“你们既然心中有恨,难道就不想报仇吗?”
方晓冰冷的声音,便如同魔鬼的诱惑,一点一点挑动着这些黔首内心深处的渴望。
“复仇!”
也不知是谁率先怒喝了一声,便冲到了距离他最近的一具死尸旁边,抄起落在地上的弯刀,发狂一般的不断击砍凌辱着这已死的羌人。
人的情感一旦被挑动起来,就极易传染,很快这数百黔首,便都红着眼睛,找寻尸体开始发泄心中的怒火。
“甘平!制止他们!”
一声令下,顿时有秦军上前,缴了他们的刀兵,片刻之后,这些黔首们,便咬着牙齿,死死看着发号施令的方晓。
“愤怒吗?仇恨吗?但是你们把力气用错了地方。”
同样冰冷而没有起伏的声音传来,方晓伸手一指北方,稍稍提高声音,“北边,临兆、狄道,有的是活蹦乱跳的羌人,你们若是有胆子,便与我大军一起北上,去杀他们!”
“好!我们愿随将军北上!”
从一片乱糟糟的应和,逐渐变得整齐,数息之后,这数百衣衫褴褛的黔首,就已经变成了揣着仇恨的厉鬼。
“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