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君旧事!”
枯坐于大将军府内,远远的看着蒯彻离去返回咸阳的背影,韩信之前心中的甜蜜与快乐,全然变作了恼恨、惶恐、不安与浓浓的不信。
他自然知道武安君旧事,想当年武安君白起天下无敌,在秦军之中风头一时无两,即便韩信再过自负,但现在却也不敢将自己与之相提并论。
可就是这样的白起,却还不是被秦王说赐死就赐死了?
“不会!不会的!”
韩信阴沉的面色之上,突然有光彩闪过,他想起了第一次与“皇太子殿下”见面时的场景,想起了他那真诚而又慷慨仁德的做派,同样他也想起了在咸阳的公主秦若。
“呼!贱人蒯彻,乱我心智,着实该杀!”
眉眼一竖,韩信抬手拿过狼毫,铺开一面泛黄纸张,当即书写:
“陈君安好,令属吏蒯彻,果如君所言一般,心怀叵测,意图乱我心智,待其归返之后,忘君严惩之!”
写完这句话,韩信脸色稍济,但耳边却又想起了蒯彻走前的最后一句话:
“上将军,齐王我已说服,届时你只需要提军入齐,那七十二城唾手可得,借着这般的功勋,裂土封王,我想应该不是什么难事罢?日后,你只需小心经营,只待秦楚有变,你未尝不能更进一步……”
想到这里,韩信不由的打了个寒颤,将这如同恶魔低语一般的声音,驱除出脑海,可是他越是想驱除,这念头就愈发的强烈。
“封王,封王!我只是想想而已,想想而已…………”
巨鹿城外,车架之上,蒯彻面无表情的回头看了一眼,旋即便催促正在赶车的少年任意驰骋。
“老师,你……为何要如此?”
这少年无有姓名,乃是蒯彻新收的弟子,想起之前在大将军府门外隐约听到的内容,纠结了许久这才鼓足勇气开口相询。
“无名,我知你素有勇力剑术高强,但你即入了我门下,便当知我学的乃是纵横之说。
纵横纵横,天下安宁又何来纵横家表演的舞台?我虽为齐人,但我心并不在齐,我只是想要这天下更乱一些而已!”
“可是老师,天下更乱,那岂非死人死的更多?”
“孺子短视,以你所见这天下是让秦人得去了好,还是楚人得去了妙?”
“这………”
无名少年沉吟良久,缓缓开口:
“我在赵地生活,从前所见,皆是秦法残暴,如今虽然稍有缓济,但战争频仍,赵人依旧苦不堪言。
而我亦在楚地行走过,眼中所见,皆是累累白骨,饿死战死者数不胜数,田宅荒芜,民不聊生,再加上那项籍拔城每屠,简直如同杀人魔王。
若让这秦楚任何一家得了天下,恐怕都不是我所想见!”
“然也,我等纵横家,便是要以纵横之道,选出真正能够执宰天下的明君,而在这之前,这天下越乱,便能让日后真正的明君崛起的更加容易。”
“那老师选中的乃是上将军?”
听见少年的话,蒯彻再次沉默,许久之后,叹息一声:
“韩信为人仁义而忠善,只是性格有些懦弱,若他能够迈出第一步,那未来成就必然不可限量!”
说到这里,蒯彻再次叹息,旋即伸手拍了拍无名的肩膀:
“无名,过了三川郡,你便自去罢,此次归返咸阳,吉凶难料,我是因为那人依旧在咸阳,我还想见她一面,而你就没必要与我一同赴险了。”
“老师………”
……………
蒯彻以言语挑唆韩信,而在南海郡之中,紧张的形势简直一触即发。
站在驿馆门口,方晓冷着眼神,默默扫过眼前一片黑压压的秦军,这样的阵仗在他这短短一年的经历之中,也就只是个小阵仗而已。
“何人再次喧哗?莫非汝等不知,依秦法,三人聚众,当资甲,罚城旦,而聚众闹事者,轻则黥面,重则当施以肉刑?”
方晓的声音不大,但却很轻易的就让乱哄哄的场面安静了下来。
那些喧闹的军士,见眼前之人气度不凡,心中的胆气无形中就弱了数分。
“你………你是何人?”
吞了一口唾沫,有带头者鼓足勇气上前一步,凶神恶煞的询问起来。
“我是何人,你无需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我来自咸阳,更来自北地,嗯,就是你们在议论之时,口中所说的那个,全是达官显贵后人的长城军团!”
“什么?他来自北地?”
这话一出,在场军士,顿时心中暗惊,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被自家赵将军宣扬的“腐化、奢靡,根本就是帝国蛀虫”的北地秦军,居然有人敢于冒险来到岭南?
“你就算来自北地又能如何?还不是奉了朝廷的命令,前来蛊惑我等北上,而后给你们做炮灰!”
那挑头之人,说了几句之后,胆气渐渐大了起来,一梗脖子,言语中声情并茂,极具感染力。
“你是何人?”
眼眸微转,方晓扫了那人一眼,旋即轻蔑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