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卿卿自嘲的笑了笑。
郑月姝一句说完,原本是做好了应对的准备,但却不见唐卿卿有什么反应,她不由停步,审视的将唐卿卿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是个美人儿。
虽然刚刚病愈不久,多少仍带着几分孱弱之气,但才及笄的少女身姿婷婷的立在那里,头颅恭谨的微微低垂,但脊背却挺直如竹,不卑不亢,自有一番气度。
不愧是高门贵女,从小仔细教养长大的。
左相嫡女,仅仅就是半年之前,这样身份的天之娇女,郑月姝在花宴上遇到都还要奉承着。
太子选妃,自然也是朝廷官员,但比起左相唐府,郑家不过是个从四品的翰林院侍读学士,直到半年前原本内定的唐家姑娘重病,太子又莫名牵连进了六皇子身亡事件,原本定下的太子妃人选仓促之间花落郑家,才从从四品破格提拔成了正三品金紫光禄大夫。
虽然破格升了官,但这金紫光禄大夫却只是一个虚职,拿一份俸禄罢了,手中并无实权,不要说与相府比,就连同级的三品官也是矮了一头。
郑月姝很清楚自己娘家并不能给自己和太子带来什么助力,她也知道自己能够嫁给太子,是多方博弈的结果,两人成亲数月,太子虽然温和有礼,但……待她实在是太淡了。
想起唐卿卿只差一点就嫁了太子陆岚华,郑月姝心头就陡然一阵不快,直至她再一次看向了面前少女那厚密得有些过分的刘海上,心中的不悦才多少散了几分。
再是出身高贵,也到底是个破了相的!
“适才太后接到你们姐妹二人入宫的消息,就派宫人去请三……哦,宁王殿下了。”郑月姝饶有兴味的盯着唐卿卿的脸色:“支开了你,却留了你姐姐与宁王一会,唐姑娘,你可知这其中的含义?”
“回太子妃,臣女不知。”
唐卿卿的音色平静无波,郑月姝却不肯作罢,只似笑非笑的说道:“唐姑娘若是心里不舒坦不妨直言,回头本宫寻个空遣人请宁王殿下来一趟东宫,你们二人也可说些私密话儿,也好过这拆散了的鸳鸯似……”
“请太子妃慎言!”唐卿卿音色骤然冷了下去,原本隐没在刘海阴影下的双瞳迥然有光:“臣女与宁王殿下从无私情往来,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臣女与浔阳郡王的婚事乃是圣上亲赐,太子妃位主东宫,本应以身作则,却不知为何要对臣女说出这等孟浪的话来?!”
这一番话语速不慢,直到尾音落地,郑月姝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教训了,登时勃然大怒:“放肆!”
唐卿卿纹丝不动的立在那里:“臣女不敢。”
“你——大胆!”郑月姝气怒之下有心想要叱骂,又觉得会失了身份,她本来就对自己出身不够而有心结,自从一跃成为太子妃之后,原本曾对她不冷不热的那些贵女全都一改往日的面孔,愿意奉承了起来,就连朝臣家眷,那些有诰命在身的贵妇也都毕恭毕敬,连她自己的爹娘都客客气气的,郑月姝已经许久不曾有被当面顶撞过了。
一时间,她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各家往来走动的时候,左相家姑娘身边似乎总是围着一群出身高门的贵女,那样光鲜亮丽的圈子,她从来都只能远远观望。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就因为姓唐就高人一等?
“来人!”郑月姝抿紧双唇,下颏绷紧出一个坚硬的角度:“对本宫出言不逊,去传管教嬷嬷来,盯着罚跪一个时辰!”
此处是东宫界内,往来之人皆是东宫所属,太子妃一开口,便就立即有宫人领命而去,同时还有数名宫人隐隐成掎角之势将唐卿卿围住。
唐卿卿眸色更冷,她在来东宫之前就有过猜测,心中大抵有过预料,这位太子妃八成会不喜自己,其实也已经做好了受刁难的心理准备。
可她却没想到郑月姝的手段能这么糙。
自己因病不能嫁入东宫之后,姑祖母和姑母给太子选的太子妃——就这?
唐卿卿再是没了记忆想不起往事,从小到大刻在骨子里的教养也都是忘不掉的,平心而论,如果易地而处,她不论是作为东宫的女主人,还是作为唐家的嫡女,在与人争执的时候都不会如此的简单粗暴。
就算是将对方当做情敌,如今也都名分已定,一个已经入主东宫,一个也刚得了圣上赐婚,两人今后是妯娌,就算是心中还略有不平想要计较一二,也最多就是端出身份炫耀下主权便是了,无论如何都不会开口就这么混不吝。
这郑家……唐卿卿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一下郑月姝难掩跋扈的神情——这般没底蕴的吗?
毕竟才及笄的年纪,神情多少还是有些露了端倪,郑月姝陡然之间心头火起,目光一扫,见已经有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快步赶来,索性冷笑一声,冲着唐卿卿一指,喝道:“让她给本宫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