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一动,她才愈发有了真切的怀了孩子的感受。
那个圆鼓鼓的肚子,更加让她清楚的认识到,承载一条生命是怎样的含义。
原本的恐惧,渐渐变成了期待。
再后来,期待就变成了迫不及待。
因为大肚子太沉了。
她急于“卸货”。
也是到肚里的娃娃有七八个月的时候,段音离才意外发现了傅云墨在忙活的事情。
她没想到因为自己怀孕初期的感受让他萌生了这样的念头并为此忙碌至今,但只是意外他的想法,并不意外他的关心。
最后她将人拦住了。
没条件做措施又无法进行手术,既不想影响夫妻生活又不想要孩子,这在现代都达不到的技术条件,更不用说在古代了。
傅云墨对此也很无奈。
那几只被下药的兔子的确是没让雌兔有孕,但它们自己也的确是不行了。
这样的药怎么着也不能拿给傅明朝啊。
蛊虫他也试了,效果不好。
兔子尚且如此,换了人估计更糟。
这次换段音离反过来安慰他:“我们自己小心点就好了,算算日子,再洗洗干净,应该问题不大。”
“……好。”
傅云墨想,他小媳妇心态好这一点是真招人稀罕。
某天夜里,段姑娘做了个梦。
梦到自己难产死了,然后回到了现代,把傅云墨和孩子留到了这里。
然后可能是因为死的太突然了,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傅云墨。
吓醒之后出了一身冷汗。
不巧,傅云墨那边呢,也做了个梦。
他也梦到段音离难产了,瞒着他让稳婆保了小的,剖腹取子,最后扔下他和孩子一个人回了原本的地方去生活。
小媳妇走的太突然,最后一面都没来得及见。
吓醒之后,也是一身的冷汗。
段音离醒了之后下意识往他怀里靠了靠。
傅云墨醒了之后呢,下意识把他小媳妇往怀里搂了搂。
翌日起身,两个异口同声,做了相同的决定。
段音离:“傅云墨,等我生孩子那天,你进去陪我生呗?”
傅云墨:“阿离,等你生产那日,我进去陪你。”
说完,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了好一会儿,心里琢磨着,难道小娇娇(小媳妇)也做梦了?
对于这个决定,小两口事先谁也没告诉。
等到段音离忽然发动的那一日,眼瞧着傅云墨杵在榻边不动弹,那老嬷嬷忙说:“恭请太子殿下去外面等候。”
“孤就在这。”
“太子殿下,这不合规矩。”哪有女人生孩子男人守在边上的。
傅云墨眉心一低,耐心尽失:“觉得不合规矩你就滚!找个觉得合规矩的来!”
这话吓得那嬷嬷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不敢再言。
但这事儿委实太过荒唐,以至于一旁端水擦汗的下人都觉得匪夷所思,下意识瞄了一眼躺在榻上的段音离,寻思着太子妃怎么着不得劝一劝太子殿下啊。
这位主子呢倒是也开口了,不过她说的是:“傅云墨,你不许走!你要是走我就不跟你好了!以后都不理你了!”
听着段音离冲口而出的名字,下人听得纷纷低下头去,大气也不敢出。
这位太子爷呢,被当众叫名字也不恼,被太子妃如此威胁也不气,半点没有架子的半跪在榻边,温声软语的哄着。
媳妇嚷嚷疼,他就挽起袖子把胳膊递到她唇边让她咬。
段姑娘也没客气,“嗷呜”就是一口。
她一半是疼,一半是怕,就忍不住哭。
那稳婆瞧了,颇有经验的叮嘱:“太子妃这会子先莫要哭,哭的没力气了待会儿不好用劲儿,快些止住眼泪。”
段音离虽有些怕疼吧,但并不至于没有理智,稳婆的话她都听得进去,便立时止住了哭声让自己平静下来。
可她这抽抽噎噎的憋着眼泪,可把傅云墨给心疼完了。
他心说这哪是生孩子啊,这不活受罪嘛,连哭都不让哭也太欺负人了。
偏偏他除了眼睁睁的看着,什么忙都帮不上。
后来疼的狠了,段音离都开始交待后事了,更是把傅云墨吓得不轻。
趁着痛感渐弱,段姑娘忙说:“傅云墨……我要是真的不幸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能不能别把我忘了很快就娶别的人?
你要是再跟别人好,我觉得我死了都不会安心的。
你要是……要是实在喜欢也可以娶,那你能不能别那么快喜欢啊,我真的会吃醋的,说不定会半夜回来找你谈心的。”
旁边的下人纷纷垂下头去,装作忙自己的事情。
心说这位太子妃好生任性啊,她的夫君是太子,怎么能为了她不再娶呢。
再一则,这才哪儿到哪儿就开始交待后事了,她的胎位正,孩子也不是特别大,在她们眼里这应该很好生下来的,有啥好哭的。
谁知,就这么不着调的话,这位太子爷居然还当正经话听呢,甚至还郑重其事的回道:“若你有何不测,我便跟你一起去了。”
“那那那那也不行!那我还是别有三长两短了,咱们都好好活着。”
稳婆无奈开口:“太子殿下、太子妃,少说两句吧,待会儿有用力气的时候。”
老人家心里很是无奈,心说这小年轻的,娇生惯养不说,一点常识没有还不能吃苦。
再说段音离听说待会儿才能用力气,暗想这作战时间肯定断不了,于是又开始找事儿了:“傅云墨,我想吃鸡腿。”
稳婆:“……”
理解不了啊,人家生孩子时候吃东西攒力气的人不少,但吃鸡腿的真没听说几个。
那不管,媳妇要吃,傅云墨就让人去拿。
他一早就准备好了。
他打听清楚了,说女人生孩子的时候多会吃些东西,不然会没力气。
他也不知道他家阿离到时候有没有胃口,就拣她素日爱吃的各样都备了一些。
丫鬟去拿时,正好迎面遇上了匆忙赶来的段家人和谢家人。
他们在偏房和外间都没瞧见傅云墨,不禁觉得奇怪,问:“太子殿下呢?”
“太子殿下在里间陪着太子妃呢。”
江氏愣住:“里、里间?!”
“是,太子殿下恐太子妃害怕,定要在里面陪着,奴婢等劝说不得。
太子妃也的确害怕,不让太子殿下走。”
“这……”
江氏不禁面有难色的看了段峥一眼。
女人生产之地,男人向来是不进去的,都是早年间传下来的话,说是男人进产房会招血光之灾,并且倒霉三年。
段峥也不好说什么。
女婿这么做虽于礼不合,但毕竟是为了哄他女儿,他是肯定不会拦着的。
谢景重就更是了,直接来了句:“有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怪的,陪着就陪着呗,给他生儿子他不陪着难道让别人陪着吗?”
“你少说两句。”茯苓暗暗瞪了他一眼。
不过谢景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她倒是不意外。
因为当日她生产时他就跟进去了。
她还记得,为着这事儿当日可是没少被人笑话。
让段峥和谢景重去偏房等着之后,茯苓和江氏便进正房去了里间。
慕香已经先一步到了。
白骨坐在外间,以防有何不测。
听着里间时不时传来的声音,白骨手里的茶盏都接连捏碎了几个。
江氏她们也是为此悬心不已。
结果谁也没想到,丫鬟去厨房拿了鸡腿回来,段音离一个鸡腿还没啃完呢,孩子就不安分了,她只能放下啃了一半的鸡腿先忙活孩子,结果这一下就生出来了。
孩子被洗干净包好搁到她身边时,鸡腿还是热乎的呢。
“恭喜太子殿下、恭喜太子妃,是位小皇孙,您听听这嗓门多亮!”
旁边有人附和:“是啊,你看这眉眼,和太子殿下多像啊。”
傅云墨扫了一眼眉毛稀疏到几乎没有的奶娃娃身上,语气淡淡的丢出了两个字:“抱走。”
奶娘忙抱过去给江氏她们看。
一行人悄然出了里间,想着让段音离好生休息一下。
段姑娘扯了扯唇,有些气虚的说:“还好还好……吓死我了。”
傅云墨俯身,额头轻轻抵住她的,垂眸挡住了发红的眼底,可微润的睫羽还是暴露了一些秘密。
他低声叹了一句:“阿离,我才要给你吓死了。”
又是哭又是交待后事的,他腿都软了。
许是跪在地上的时间太长,腿脚都有些发麻,起来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
段音离瞧着他胳膊上的牙印,这会儿理智和情感什么都纷纷归位了,不免有些心疼:“对不起啊……我心里没想那么用力……”
“无碍,一点也不疼。”
“傅云墨,我给你生儿子了,你高兴不高兴?”
“高兴。”
段姑娘顿时就不乐意了:“我给你生儿子你才高兴啊?”
傅云墨:“?”
是他的错觉嘛,怎么感觉他家阿离忽然变皮了呢?
见他一脸被自己问懵的表情,段音离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随即拉着他的手轻轻晃了晃:“我逗你玩的。”
“阿离……”
“不说了,我好困,想睡一会儿。”
“……好。”
傅云墨只得压下满腔动情的话,默默守着她睡觉。
屋外下了一整夜的雪不知几时已然停下,只留骄阳高挂空中。
后世有史书记载。
景文二十三年冬,瑞雪连降。
太子妃诞下一名小皇孙。
是日艳阳高照,青天湛湛。
小皇孙出世后,太子府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最直接的体现就是,人变多了。
段音离的几位师父自是不必说了,直接就住了进来,黑天白天的围着孩子转,都扬言要将毕生所学传授给傅湛。
江氏和段峥也是没事儿就往太子府跑。
谢家的老少两口人就更是了。
傅云墨对此很是乐见。
他巴不得来府里看孩子的人能接上轨,这样他就可以独占他家阿离了。
本来已找好了奶娘,但因为段音离自己有奶水就想自己喂,虽然这在世人眼中有些不合时宜,但她不声张就行了嘛。
谁知,向来哄着她的傅云墨这次居然持了反对意见。
“阿离,我觉得还是把孩子交给奶娘吧。”
“为何?”
“这小玩意动不动就要吃,我恐你睡不好,我之前都听傅明朝说了,这孩子哭起来可磨人了。”
“那给他吃他不就不哭了嘛,再说了,不给他吃我怎么办啊?”
太子爷想也没想便来了句:“有我啊。”
段音离:“……”
虽说两人连孩子都生下了,但她还是没出息的红了脸。
主要是他一说她眼前就忍不住浮现出了那个画面,实在是有点老少皆不宜。
段姑娘捂着脸背过身去,那后脑勺对着他。
某位殿下没皮没脸的从后面贴上来,故意同她咬耳朵:“阿离,我帮你啊,我有分寸又不会把你咬疼了,嗯?”
“骗子!”
“不骗你,我保证。”
“那那那那也不用你……”她使劲儿往前拱,试图逃离他的怀抱:“这这又不是你的饭,你都、都多大了,不害臊。”
“阿离好生厚此薄彼,从前没生娃娃的时候,难道我少吃了?”
“你……”
“如今有了娃娃,我竟连碰都碰不得,哪有这样的道理。”
最后,因为某位太子殿下恬不知耻,当夜被赶出寝房,只能去睡书房。
又因为这位太子殿下被赶出寝房而心生不满,于是深夜偷偷摸了回去,结果意外发现本该是他睡的床榻这会儿居然易了主。
谁把这臭小子抱来的?!
段音离虽然自己喂孩子,但小娃娃并不跟他们一起睡,而是有嬷嬷在隔壁照料。
夜里醒了便会给他们小两口抱过来,喂完奶再抱回去。
傅云墨虽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可每次孩子一哭都不等嬷嬷进门他便先一步出去将孩子接过来了。
瞧着他咕啾咕啾喝的香,他也会忍不住捏捏他的小手啊、捅捅他的屁股啊,总之玩的不亦乐乎。
今夜说来也巧,傅云墨回来的时候正好傅湛醒了,但并没有哭,眨着一双眼睛东瞧瞧西看看。
傅云墨宽衣上榻,将自家儿子从榻里抱过来拉着他“促膝”畅谈。
这就不得不说了,这位小皇孙少有的懂事听话。
自出生以后,鲜少哭闹。
傅云墨盘膝而坐,居高临下的看着傅湛说:“你娘亲把我赶了出去,俗话说,父债子偿,换到娘亲身上也一样,是以我得找你谈。
其次,你娘亲就是因为你才把我赶出去的,问题的根源还是在你身上。”
傅湛啃着手,静静的看着他。
“你记住了,她先是我媳妇,然后才是你娘亲。”
不料,段音离不知几时醒来,幽幽来了一句:“这话可不对,媳妇可以和离再娶,但母子关系可不是能轻易斩断的。”
傅云墨:“……”
没什么比被媳妇拆台更能打脸的了吧。
“阿离,你之前明明说了我和他打起来你看热闹的?如今怎么开口偏帮他了呢?”
这话给段音离说愣了。
她心说如今小娇娇的要求都这么低了吗?只要她看热闹他就满意了?
于是她收回到了嘴边帮他的话,沉默的看着他们父子俩对阵。
傅云墨帮她掖了掖被子,轻轻拍了两下:“你睡你的。”
转过头来,笑容顿消,甚至还拉下傅湛搁在嘴里裹的正欢的手:“为父在与你说话,要认真听讲,不许吃手手。”
傅湛哪儿听得懂啊,拿自己那沾满口水的手握住了傅云墨的,无意间蹭了他满手的口水。
傅云墨皱眉,一脸嫌弃:“你脏死了,臭烘烘的。”
刚说完,他儿子就把他睡的那边床给尿了。
傅云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所以说,生儿子除了惹人生气还能干什么!
段音离还没睡着,好奇的往这边张望:“真的尿啦?”
傅太子咬牙切齿道:“阿离,你管不管他?”
段姑娘一脸无辜的望着他眨眼,和他儿子的表情如出一辙:“管不了啊,说好了你们俩干起来我只负责看热闹的。”
傅云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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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有个小bug,在我写大臣猜测阿离这胎是男是女的时候,说宣王府只有一个小郡主,那里写错了,是两个小郡主但修改时限已经过了,我得找编辑修,所以别着急,后期一定会改的